脸面。国公府的花厅中,雕花窗牗前,立一块造云立壁的青碧色奇石。十二折如意寿喜纹屏风以紫檀为框,双面髹漆,篆录了前朝书法大家的真迹。
罗鸿见谢蕴多看了两眼屏风,强忍不舍“世子中意这块屏风,是它的福分。待会儿我便派人送到王府上,保管一点儿不磕碰。”
谢蕴失笑,不过是花些时间辨别屏风上的字,英国公就误会了。
他不喜夺人所好“不必。”
方才还不舍着,谢蕴开口拒绝,罗鸿心中反有些不豫。同时,他也信了几分京中的传言谢蕴果然是位目下无尘的君子。
若是旁人心有所好,他主动开口送,早顺水推舟讨要了去。
不过,比起俗人,君子却更难讨好。
罗鸿眼珠一转,决定开门见山“不知世子今日登门,所为何事”
谢蕴薄唇轻启,遥遥却传来一声女子的怒喝“你敢”那怒喝中气十足,竟将他的声音彻底盖了过去。
谢蕴的剑眉意外地一挑。
罗鸿霎时面色铁青,只觉得老底都掉光了“家宅不宁,闹出些小事端,让世子见笑了。”
府上女眷不过几个。郑氏,阿妩的性情断不会如此。唯一一个敢在他院门前大喊大叫的,只有那个自恃家世、行事无状的外侄女罢了
罗鸿在心中记了一笔,却听身旁的年轻男子道“既然国公家中有事处理,谢某不便打扰,便告辞了。”
这话好似一道晴天霹雳,罗鸿慌了,连声挽留“已近晌午,世子不如用顿便饭再走。”
谢蕴摇头“国公不必破费了,母亲已为我留了晌午的饭。”
只这一句,罗鸿再说不出话。
他天大的面子,还能越过镇国长公主去
国公爷的额角落了一滴汗。淮安王世子好容易来府上一趟,坐了不过一刻钟便离开,也不知外面会传成什么样子。
但他再不愿也无法。
只能一边送人出门,一边狠狠给郑月秋添了一笔。
“世子若是下次有空造访,寒舍必扫榻相迎。”仆从为二人推开门,罗鸿说着客套话,迎面却见到两个年轻的女子,角门外一前一后站着,隐有对峙之势。
两个面孔他皆不陌生。
郑月秋也就罢了阿妩怎的也在此地
阿妩也兀地一惊。
她也没想到,国公会那么快送客人出门。
旋即,她的目光落在另一位男子身上。
若没猜错,这就是今日的贵客。
墨发。漆眸。剑眉。薄唇。
他眉眼昳丽,气韵却凛然。如青玉浸冰泉,琼华点清霜。
如此年轻,又兼国公唤他“世子”,阿妩一瞬便猜出了男子的身份那位名动京城的淮安王世子。
阿妩连忙移开打量的目光,低下头去。
传闻中,淮安王世子是位守礼克己的君子。她素日谨慎惯了,此刻亦不欲行冒犯之事,引得贵人不快、国公迁怒。
郑月秋却看也不看谢蕴,眼里除了罗元绍,断然没有旁的男子。此时见国公面带怒容,一咬牙“姑父,方才唐妩说有事找您,非要将我带到此处我不依,她竟大声喊叫”
岂料刚张口,国公姑父竟狠狠瞪向了她吓得郑月秋讷讷不敢张口。
谢蕴闻言,也不禁失笑。这咄咄逼人之声,与方才那声“你敢”分明同出一人。这是恶人先告状不成倒是另一个女子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显然是真正的苦主。
他不经意抬眼,恰与阿妩好奇的目光碰上。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一触即离。旋即,谢蕴又匆匆转过头来,闭了闭眼。
非礼勿视。
另外的二人,皆未在意这个微小的细节。
罗鸿瞪完了侄女,直到她不敢出声之后。又与谢蕴寒暄起来。只是,这一回他察觉了谢蕴的心不在焉。
几句之后,没得到他再次做客的承诺,失落道“世子慢走。”
送完客,罗鸿一眼没看阿妩和郑月秋,转身去了后院。
淮安王府。
镇国长公主原有自己的府邸。奈何淮安王与公主二人情深笃穆,太祖便做主,将二人府邸并作一处大宅。
谢蕴步行一刻钟,才从漆金的敕造淮安王府匾额下,行至小花厅。
婢女身着纱衣,掀开重重的软烟罗帷帘。
谢蕴并未撒谎。小花厅中,镇国长公主早等着儿子的归来。
身为太祖幼女,今上的嫡亲姑母,有时连皇后亦要退让三分,长公主通身气派自是贵不可言。见儿子归来,却露出一丝慈爱之色“我儿辛苦了。”
“母亲。”谢蕴颔首。
“今日去英国公府瞧了,我儿觉得,罗老头的儿子如何”
谢蕴静静啜饮着茶水,一言不发。
长公主顿时明了。
儿子是君子,不愿背后言人是非。这份沉默便代表了许多东西。
她慨叹不已“果然啊,那些老家伙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