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大年三十与正月初一两日,吴熳未随班进宫朝贺,一家子也未参与贾家祭宗祠,只单在家中祭祖上供。
宁国公照往年来了,见到这一家子抱病又报假的和乐融融过大年,只无奈叹气。
后凑到近处,瞧了瞧新添的玄孙,见孩子乌溜溜望着他,还乐呵呵伸手来抓他,宁国公一惊,忙唤道,“琛哥儿!”
胤礽一直注意着这边,听到声音后,不动声色靠近抱着儿子的父亲,仔细瞧了瞧儿子的眼睛,只见漆黑的瞳孔里果映着一个金光闪闪的身影,因道,“父亲,慕哥儿又长了些,抱着费力,我来吧。”
贾敦先不乐意,他还没老到抱不动孙子的地步!
但慕哥儿实在劲儿大,这会子突然闹腾起来,他还真有些吃力,见儿子如是说,也就顺手给了他。
胤礽抱着慕哥儿向宁公方向送了送,果见他伸手去抓宁公,只白嫩的小手穿过了宁公的身体,似很惊讶,一壁举着小爪子给胤礽瞧,一壁瞪着眼睛,“啊”了一声,表达他的疑惑。
胤礽笑着将他立起来,对着宁公,也对着宁公的牌位介绍道,“这是太爷。”
宁公望着滴溜溜看他的玄孙,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心中不住叹息:老四这一支又出了个不凡的孩子。
可惜了,若是当年他跳过上头三个儿子,将爵位传给老四,不知如今贾家又是何等强盛景况……
这般想着,宁公转头看向宁荣二府方向,眼前浮现那群不肖子孙奢费瞎忙活儿的场景,日落前的狂欢,不外如是。
许久后,方摇了摇头,身形渐渐隐去。
时吴熳才过来,接过慕哥儿仔细瞧了瞧,见他趴在她肩头,仍扭着身子四处寻宁公,当下了然,也未放在心上。
星官转世,总该与普通孩子有些不同。
且说贾家今年祭宗祠,年长者皆不大满意,觉今次不如往年经心,慢待了列祖列宗,但因着贵妃省亲,也不好说甚,只讪讪家去。
祭祀后,宁荣二府也没了往年热闹的戏酒,贾氏族人只觉异样沸腾,又别样冷清。
贾敦家中因着这许多事儿,亦未摆年酒,别家的帖子送来,也都委婉拒了,难得过了一个安静之年。
一家子或围着慕哥儿打转,或摸骨牌消磨时间,转眼便至了正月十五上元节。
宁荣二府紧赶慢赶,终是将一切准备停妥,男女眷分开迎接鸾驾。
戌正刻,吴熳才将慕哥儿哄睡着,便闻细乐声起,省亲开始了。
贾元春离家多年,透过版舆的金黄帘幔望着沿路跪迎的亲人、府中熟悉的景致,眼圈发热,起坐更衣进园后,又观灯火辉映、豪华糜费的园子,心中欢喜又难过。
喜家人重视她、愿为她耗资打造别院,又悲家中各人瞧不清贾家处境,只知安富尊荣、耽于享乐,累她一人勉力支撑。
待游幸一圈园子,回到老太太院中,娘儿们厮见亲香,又见过父亲贾政后,贾元春方想起正事,命人传来林黛玉与宝玉兄弟叔侄。
闻三弟贾环从年内就病了,不能朝见,贾元春垂下眸,大致知道缘由,也未多言,只着人赐药下去,便专注眼前三人。
三人均按仪行国礼,贾元春命免礼后,先瞧黛玉,叫她上前来,携住手细细打量着。
果如姣花软玉一般,因同贾母与王夫人笑道,“林姑父在扬州办差,劳苦功高,老太太与太太务必照料好林妹妹,解了林姑父的后顾之忧才是。”
贾母等闻言,自然起身应下。
江南查私盐之事,她们在内宅亦知晓了,虽自家也有家下牵涉在内,但总归是坏心算计贾家的甄家受创更重些,何况,查案、惩处甄家的是贾家的女婿!
如此,怎能不叫贾家上下痛快,自然会好好待黛玉。
且若林如海办好了这桩案子,升官乃板上钉钉之事,哪有将大好的人脉往外推的道理?
只王夫人混在其中,低眉颔首间,掩下心中担忧,娘娘不会要撮合宝玉与林丫头吧?
贾元春确有此意,当今现下重用林姑父,可姑姑已逝去几年,如此下去,两家关系总会有疏离淡漠的一日,不如亲上加亲、再巩固上一层的好。
她瞧林黛玉便极好,相貌、家世配宝玉绰绰有余。
被瞧的林黛玉,却觉这位贵妃表姐的眼神叫她很不舒服,心中略现不耐,只得低垂了眉眼,等人嘱咐了几句在府中千万不要生分等话,方不紧不慢退至她外祖母身后侍立。
后便是宝玉,贾元春瞧着自己看护了三四年的孩子,如今长成少年模样,一时心软,哪里还记得他那些沉迷脂粉的毛病,只流着泪将人揽住,好一通温语垂询,似若无旁人。
李纨站在王夫人身后,瞧着正厅中安静站立许久的贾兰,眼中闪过心疼,又不得其法。
许久,贾元春似才想着这个侄儿,忙叫人近前来,细细问了他在书院可还习惯、敦老爷可曾照顾他等语。
贾兰虽不知姑姑为何忽提起敦老爷,不过,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