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林黛玉乘轿出了荣国府,离鼓乐声越近,行进速度越慢,轿外声音也越嘈杂。
她透过纱窗往外瞧了一瞧,见车辆纷纷,人马簇簇,心中略惊讶。
前几日,她在府中偶闻丫鬟婆子们嚼舌根,具是贾家哪几房不来观礼、哪几房穷得吃不上肉也不愿来吃席,林黛玉自想着大哥哥的婚礼热闹不起来,若她也不来,姑妈定伤心,万万没想到会是这般门庭若市的情景儿。
马车、轿子有条不紊往府里进,入府门前,炮声响、喜乐鸣,并伴着叮当哗啦之声,原是小厮家仆每人怀里抱一大簸箕,里面堆尖儿的铜子,正沿街抛洒,引孩子、行人争抢。
好热闹,林黛玉心中感慨,也替姑妈高兴。
进了府门,行了好一段方住轿,包妈妈打起轿帘,扶她下轿,只见仪门外的宽阔空地上,落了好些轿子马车,各家太太奶奶姑娘们下了之后,又有序往外撤去。
林黛玉初到陌生之地,见了这许多人,因着有熟悉的包妈妈在身边,不似刚入外家时那般心慌谨慎,也不怕行错说错,举止大方风流,跟着人群往里走。
忽的,包妈妈停住,携她望着一个方向,“姑娘,姑奶奶和小公子来接您了。”
林黛玉抬眼望去,见一女子牵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迎她走来,含笑望她。
林黛玉这才明白,姑妈总说她“合该是林家孩子”是何说法。
只见那女子长得花容月貌,身条儿弱柳扶风,与姑妈和她极为相似,想来,林家姑娘都是这般模样吧,可惜她少回姑苏老家,见的姊妹不多,黛玉这一想,顿觉寂寞又遗憾。
女子到了跟前,黛玉福身唤了声“姐姐”,女子还了半礼,给她介绍孩子。
林黛玉知道,此是姐姐独子,名唤越哥儿,姑妈说是个古灵精怪的。
越哥儿见小姑姑,简直像见到了小版的母亲,小小个人儿学着大人模样打恭作揖,身形还不稳,晃晃当当的,可把黛玉喜坏了。
垂眼望着玉雪可爱的小侄儿,林黛玉想起早夭的弟弟,心中酸涩,若弟弟像侄儿这般健康长大,定也如此灵动讨喜。
直到肉肉温热的小手,攥住她常年冰凉的手指,黛玉方收回情绪,是了,今儿是大哥哥大喜之日,不该想这些的。
随后,姐妹并肩而行,有问有答,伴着越哥儿俏言插科打诨,三人有说有笑,带着身后的丫鬟婆子们进了内院花厅。
临近吴家门口,贾家人开始奏乐鸣炮,身骑高头大马的贾琛,只见被人抱着走在最前方的大雁一惊,发出“嘎嘎”叫声,心中好笑,又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往外冒。
吴家亦如贾家一般,到处铺红挂彩,闻得炮声响,傧相、家仆早已准备好,引着新郎官进门祭拜吴家先祖,见过岳父母及亲眷后,方去接新娘子。
只那堵门的亲兄弟、堂表兄弟们着实不成器,季闻裘良等一众“纨绔”做了万分准备,却连一分都没施展上,颇为遗憾,几人只商量着,等今晚,将这力全使在闹洞房上。
吴家堂表兄弟们也很无奈,吴侍御夫妇千叮咛万嘱咐,做做样子就行,生怕女婿娶不走女儿,不过,想想自家堂表姊妹的名声,也是万一真娶不走怎办遂不敢为难。
至于亲弟弟,跟这个姐姐不亲。
长姐幼时长在祖父母跟前,半大年纪进宫,回家后一直“躲”在屋子里,他们除了从她手里哄点儿东西,也没甚交集,哪来恁深感情不舍她出门子,自然应付应付就过去了。
胤礽就如此容易到了吴熳门前。
吴熳这头,天不亮便被叫起,换嫁衣、绞面,听全福人边上头,边念那耳熟能详的吉祥话,明明上辈子演过不少次的场景,本该从容以对,如今却略有几分不自在。
及至喜婆听得屋外人声嘈杂,知是新郎官来了,急忙为她盖上喜帕,牵至门前,帘栊掀起的那一瞬,吴熳能感觉到无数目光落在她身上。
红布掩面,她却在无数中寻到那一道特殊,一如那日山上,看似温润实则霸道。
被如此注视着,她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因人多而反射性绷起的手指也松了松。
胤礽自也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伏在喜婆背上,一如当日山上,她被老仆背走,只那时披风裹身,如今喜帕遮面,明明只见过那一次,女子的面容却在眼前清晰浮现。
两人在众人的道喜起哄声中,出了吴家门,胤礽听得喜婆叫她哭,她毫无反应,他忽的想起那日仰面望天时她淡漠冷静的眼神。
女子被送入轿中,傧相赞礼,他骑马绕轿三周,终于回程。
贾家,林黛玉随姐姐林雅茹进了待客花厅,里面坐了许多姑父与大哥哥故交友人家的女眷,只少数贾林两家人。
林家来人少,是因在都中及附近几地族人少,而贾家人少,可能只是单纯忌讳,林黛玉想起荣府中的舅母嫂子,及那些闲言碎语,只恼这些人偏听偏信。
不过意外的,她竟见到了东府的珍大嫂子与蓉哥儿媳妇。
婆媳两个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