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柏伸手捉住银鞭,白皙的手背一丝痕迹也没有。
芭芭拉思索着安柏的话,突然手下有一阵异样,她挪开手掌,下一秒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月女巫落拳处裂开幽深的缝隙,深陷的皱纹,凹凸不平的轮廓,像极了一张痛苦的人脸。
刚才还为分尸犯人一事羞赧不语的绿仙女此时别过脸,似乎不敢看一眼树上的人脸。
“伊兰的法力很强大,我们只能制伏她的手下,有人带头去追她,一路追到这里刚好那时候太阳升起,照在伊兰身上起初我们以为是伊兰施展了什么邪法,但伊兰一直在尖叫,我们看到她的头发掉光,皮肤变成粗糙的树皮,双脚扎入溪土,然后她就变成一颗、一颗这个。”
月女巫们纷纷倒抽一口气,佩伦虽然面色苍白,却还是仔细地打量着那张人脸,确认那的确是伊兰。
安柏漫步走到树下,这棵树本身就生得灰白佝偻,一般树顺着溪河和太阳生长,但它却是逆着生长,姿态极为扭曲,就像是一具被强制束缚的人形,树根上落满漆红的叶片,彷佛一张张染血的小手,不断在大地上拍打着求救。
树还活着,它会生生世世活在这片孤寂的原野,安柏笑了。
众女巫审议厅哪里比上女神亲自定夺的处罚呢月女神喜欢把罪人变成动物,自然三女神也不遑多让,她们虽被誉为慈爱之母,发誓不伤害大地上任何生命,但严酷的寒冬也是三女神的另一面。
不伤害任何生命,看似慈爱之举,但死亡对阿梅丽这样的人来说是休息,活着对伊兰却是惩罚的开始。
冷血的月女巫终于心满意足。
“罢了,快冬季了,我们要赶在大河结冰前回谷,你们也要准备过冬的收成,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安柏作为目前在场最有力量的女巫,由她发话,自然没人不从。
女巫的送礼就像另一场宴会,作为女神的代行者在世界奔波,如今终于得以休息。月女巫回归天上涌动着奶蜜的银河,绿仙女沐浴在三女神的青春之泉,海女巫被迎入珊瑚和珍珠装饰的深海宫殿,女巫回到女神的怀抱本就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阿梅丽的遗体在峻丽河洗浴完毕,全身涂抹上花草香膏,最后换上干净的衣服,她头戴花冠,右手握山羊角,左手握针梭,以三女神回归一体的姿态安眠。
女巫们送上祝福的花朵和礼物,一双双手留恋不舍地拥戴着阿梅丽,将她放入充满松香的木船,顺着大地的血脉──峻丽河的细流飘远
安柏站在树荫下看着这一幕。
平地不见任何丘陵山峦,宽广的草原在视线下延展开来,天空风起云涌,微风摇曳着浅粉的草浪,正如一片汪绿的海洋,在这其中的人类渺小如蜉蝣,一个错向就会迷失出口。
再怎么强大的存在都难逃一死,所以才有一些愚昧之人妄图浸染神的领域。
“伊兰,妳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奥雅。”月女巫坏心眼地对着枯树低喃。
最后由月女巫拉弓射出火箭,丰裕的暖风轻吻火光,热烫如情人的吻,顷刻就将木船吞噬,连同女巫的遗体和礼物。
微风抚过无垠的荒野,细小的白花张开伞,飘逸纤细,零零落落浮沉在绿海之上,如无数此起彼落的思绪。
“打扰妳静思,女士。”
安柏回头,玛丽姑母一手捧着木盒,一手扶着拐杖,款款向她走来。
岁月没有给年老的绿仙女强力,却赐予她无比的睿智。安柏对她印象深刻,另外她也是阿梅丽的学生。
“阿梅丽女士想将这个交给妳。”
安柏接过木盒,揭缝看了一眼,随即拍地一声盖上。
“妳看过里面了”
“没有,上面有强大的封印,我无法”
安柏突然叉开话题“神谕之树如何了”
玛莉姑母有些摸不着头绪,但还是老老实实交代“格格忒亚已经死了,荷黎女士正在挑选新的精灵之卵入住神树。”
“那就好了。”安柏轻快地说“妳们尽快恢复神谕之树,不是还有些麝香姐妹会的疑犯还没受到审议吗她们的罪孽没有伊兰那些人重,之后的蛹刑妳们就看着办吧,月女巫就不插手了。”
玛莉姑母就这样糊里胡涂地被安柏送走。
直至对方远去,月女巫才淡下笑容,她从木盒拿出一颗绿如翡翠的蛋,那东西宛如宝石,散泛着凡人难以注视的光彩,却又能隐约看到其中细小的脉动。
“阿梅丽,最后一点力量就用在这里吗希望我能大发慈悲,助妳的精灵得到新生”
安柏无奈又怜爱地啪滋一声捏碎了那颗蛋。
她真心敬重阿梅丽,至于格格忒亚,还是死得干脆点吧,这就是她的慈悲。
绿色的汁液沾染手掌,女人一脸厌恶地用溪河洗手,一张模糊的倒影在肩上成形。
“安柏,妳得给我一个解释”一条发辫锐利如鞭,柏莎怒气冲冲的看着安柏。
“妳要什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