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大成皱着眉头打量两人一圈,狐疑道“我记得,你俩不是好哥们儿吗,新兵营里好得穿一条裤子,老家也是一个地方的。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非要动手啊”
顾学超这会儿冷静了点儿,愣头愣脑地回答“我和刘进,当年是一起来的。咱们说好了要这地方发光发热干番大事业,结果他刚才告诉我,他已经打了转业报告。我气不过,就动手了。”
闻言,对面的刘进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讥讽地笑出来“发光发热干番大事业顾学超,这句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你看看这周围,你看看这天,看看这地这他妈有个叼的事业”刘进越说越激动,眼睛都赤红成一片,“我当兵是想给家里长脸,是想闯出名堂,想被家乡的人看得起,不是想天天在这儿吹雪风淋冰雹”
顾学超沉沉叹了口气,道“阿进,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有满腔的热血和抱负,你还记得自己看见昆仑山脉的第一眼,对我说了什么吗”
刘进头垂下去,用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没吭声。
顾学超“你说我们是最苦的兵,也是最光荣的兵,最神圣的兵才两年半你就变了”
“是,我是变了。”
刘进猛地抬眼,死死盯着顾学超,“我变得清醒,变得现实,变得不再那么容易自我感动。老顾,我受够了,一年到头,要假假没有,要钱钱又少,女朋友也跟我分了。人家一个条件挺好的姑娘,凭什么虚耗青春等着我一个穷光蛋戍边战士凭我光荣凭我神圣还是凭我这一身的伤”
一嗓子吼完,风雪忽停,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顾学超眼神复杂,嘴唇蠕动了好几下,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边,宣泄完心中的所有愤懑与不甘,刘进的心情也平复下来。
这个血性阳刚的七尺男儿眼眶微润,深吸一口气望向远处。他的心中涌起一丝遗憾与不舍,却依旧坚定无比地道“转业的事我已经决定了,你劝不动我。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年底之前也一定会走。”
说完,刘进面朝姚大成敬了个军礼,大声吼道“报告刚才是我先动的手,顾学超同志只是正常自卫,我自愿去禁闭室反思”
姚大成无语地看了刘进一眼,皱起眉,不耐烦地摆了下手。
刘进便大步离去。
顾学超欲言又止,几次想开口都放弃,最终只能目送挚友的背影消失于雪夜。
姚大成批评了顾学超几句,然后便罚他清扫前院的积雪。
顾学超没说话,默不作声地去边上拿了把大扫帚,紧接着便开始扫地。
姚大成拍了拍军大衣上的雪粒和沙子,回转身,视线冷不防和许芳菲的目光撞个正着。
姚大成颇为尴尬,呵呵了几声,说“不好意思,让各位见笑了。”
许芳菲只能窘迫地摆摆手,答没有。
姚大成走了。
只留下一个扫积雪的清秀小战士。
闹剧收场,白陆几人嫌冷,搓搓胳膊回到了温暖的室内。
许芳菲犹自思考着刚才战士刘进的话,眉微皱,发着呆,安安静静地站在郑西野身边。
郑西野察觉到雪风的风向,微侧身,不露痕迹地替她挡住寒风。
他垂眸注视着她,忽然开口,轻描淡写道“小姑娘,现在知道这里有多不美好了吧”
许芳菲沉沉叹了口气,不知回什么话。只好继续沉默。
不多时,不远处的营区大门突然开启,一辆破旧的电动小三轮吱嘎吱嘎地被人开进来。
许芳菲诧异地眨了眨眼。
看见那辆小三轮里装满了红彤彤的番茄,骑车的女孩儿穿着传统的深色藏服,两条粗黑的麻花辫垂在脑后,年纪很轻,最多十六七岁,皮肤黑黑的,眼睛圆而亮,两颊各浮着一朵娇俏的红云。
是附近村庄专门给边防营送菜的小村民。
有炊事班的战士出来接这小姑娘,笑着打趣“央拉,今天你这菜送得巧呀,顾学超正好被罚扫前院。”
叫央拉的女孩愣了下,唰一下回过头,果然看见一道弓着腰扫地的身影。
央拉顿时腼腆地弯起唇,连带着两颊的红云,都更艳几分。
她小跑着走到顾学超身后,促狭地站了会儿,然后伸出手,拍拍年轻战士的左肩。
顾学超没理她。
央拉噘嘴,又拍拍战士的右肩。
这一次,顾学超终于无奈地回转头来,说“央拉,你每次拍我左肩,就躲到我右面,拍我右肩,就躲到我左边。你连捉弄人都不会。”
央拉听得懂汉语,但是说不太好,被顾学超拆穿把戏也不生气,继续冲他甜甜地笑。然后又指指他握住扫帚的手,挤出几个蹩脚的普通话发音“手,伸出来。”
“你又要用什么虫子吓我啊。”顾学超好气又好笑。
央拉瞪大眼“快。”
顾学超只好把手伸出去,摊开。
然后,藏族小姑娘便笑容灿烂地,轻轻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