邕见之心喜,便早早地给她取了个字。
琰玉之华昭然,便引为一个昭字。
如今见乔琰与她同名,正好以字相称以示区分。
不过这名相同的话题虽被蔡琰以一句“可称为昭姬”所打断,以乔琰所见,昭姬二字又实在是个格外与她相称的名字。
她年纪尚小,在相貌上也颇显清若幽兰的骨相,可在她的眼神里却已自有一派区明风烈之态,正是一个“昭”字可表。
乔琰顺势改了口,唤了句昭姬。
蔡琰平日里甚少与同龄人相处,并未意识到这大不了她几岁的乐平侯对她的另眼相待,只以为是因为父亲的缘故,加之她在在场来客之中年龄最幼,而对她有些照顾而已。
何况,两人一道踏入灵堂之时,便见蔡邕伏于乔玄棺前悲哭,着实是这些前来凭吊之人中表现得最为激烈的一个。
在他有些凌乱不成语句里,两人勉强辨别出,他在说的乃是建宁四年的旧事。
建宁四年,也就是十三年前。
彼时的蔡邕居于家中无所事事,成天只和古玩为伍,免得被当时得势的中常侍抓去,从事个鼓琴奏乐的活计,唯独乔玄格外看重他的才华,让他先当了掾属,又外派去从县长做起,一路升迁到了议郎的地步。
很难说蔡邕对刘宏屡屡上书劝谏的行为是不是受到了乔玄的影响。
但可以确定的是,乔玄在蔡邕的升迁中捞了他不止一次。
因为连在此时他的悲哭之辞里都是“邕不善结党,唯乔公恩重提携,以见天颜,惜乎因平灾之言远离京师,竟不得见乔公一面”
“”乔琰哽住了。
真应该庆幸蔡邕来得算晚的,今日也恰好并无几人前来凭吊,否则就靠着这句话,他就应该再被流放一次。
什么叫因为平灾之言论而被迫远离京师
光和元年,洛阳屡出妖异之象,刘宏特召蔡邕来问,蔡邕直言,正是因为宦官干预政事才有了异象,连带着弹劾了数人,而后被打击报复,落到了流放朔方的下场。
他刚回京城就又提到了此事,简直像是在作死的底线上大鹏展翅。
但即便是乔琰也无法否认,他明明已为官多年却还不懂那些个政治博弈的道理,也不知道应当如何明哲保身,可他却有着让任何人都为之心折的文化功底和书法造诣。
第二日的灵台之上,于乔玄的棺椁之前,眼下还有些青黑的蔡邕手捧长卷而来。
他竟连夜书写了一篇可铭刻为碑文的祭词。
随着他手中长卷的展开,这墨迹之上尤有泪痕的祭文,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光光列考,伊汉元公。克明克哲,实睿实聪。如渊之浚,如岳之嵩。抚柔疆垂,戎狄率从。敷教中夏,五教攸通。”
这说的是对乔玄的综合评价,赞其高山仰止之态。
“雅性谦克,不吝于利欲。虽众子群孙,并在仕次,曾无顺媚一言之求。”
这说是乔玄位高而不为子孙谋求仕途的赞誉。
算起来,这句话在原本的历史上后面还跟了一句,说乔玄病故之日,子孙中没有在高位之人,也没有得到好封地的。
可偏偏就是出了乔琰这么个例外,直接得到了乐平这地方,更是有了乐平侯的封号。
这跟原本的“身没之日,无获大位,在百里者,莫得好县”并不相配,也自然在蔡邕的祭文中少掉了这几句。
乔琰心中如是想着,目光却难以克制地落在了这随后的一段上。
“公性质直,不惮强御,在宪台则有尽规之忠,领州郡则有虎胗之威。其拔贤如旋流,讨恶如霆击。每所临向,清风先翔,远近豫震”
这可当真是一段字字珠玑之辞。
尤其是那句“在宪台则有尽规之忠,领州郡则有虎胗之威”
乔琰望着面前已停灵数日的棺椁,不觉失神。
蔡邕之言,皆为发自肺腑真心,若非如此也不能在一夜之间写出两千字的祭文来。
有此一祭文,若乔玄泉下有知,大约也于愿足矣。
而有此二句
实在是对一位实干忠臣最高的赞誉。
光和七年六月二十四,乔玄出殡于洛阳城北,以辒辌车栽尸,黄屋左纛,行邙山而过。
北军送葬,往乐平去。,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