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信之人能有多大的胆子,谁知道这看不清面目的年轻人刚上了城墙,便一个腿软坐在了地面上,不由嗤笑了声。
田彦懒得计较自己先是听了个小童的指令,前来做这种危险的活计,现在还要遭到另一个小童的嘲笑。
他此刻终于得了安全,白日里卧倒在死尸堆里时候的恐惧,刚才发出那一箭时候的忐忑,以及想到永远留在了城下的同伴不自觉的伤感
这些情绪都在此时涌现了上来。
他本就是为了做完这差事才提着一口气,现在看到傅燮,认出这位年仅三十的将军在今日远远见过,对方在汉军中的地位不会太低,自己的任务已算是完成了一半了,这口气便松了下去。
“足下是来做什么的”傅燮握着腰边的佩剑问道。
田彦又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打起几分精神,这才回道“我替一个人,来给皇甫将军送一封信。”
“我知道皇甫将军不是那么好见的,”还不等傅燮发问,田彦已经继续说了下去,“但是这个让我送信的人说,事涉破黄巾之事,请皇甫将军务必一见。”
田彦因为今日的一番折腾,现在说出口的话里少了几分气力,可这并不影响他对乔琰的信心,让他在说到“事涉破黄巾之事”这几个字的时候,语气里露出的笃定意味。
这让他的话听起来还有些可信度。
傅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示意傅干将人带上,自己先去通报了皇甫将军。
皇甫嵩并未小看此事。
在这两军交战的当口,能有这等本事上长社城来,绝不像是要说什么玩笑话的。
他干脆将朱儁和曹操也一并给喊上了。
只是让他都并未想到的是,这件事居然比他想象得还要大得多。
田彦随身携带着的锦囊,也难免在他藏身死尸之下的时候,被血水沾染到了些许,连带着锦囊内的布帛上也沾染了些血迹,好在这并不影响布帛之上的字迹被他看个清楚。
皇甫嵩越看,面色也就越是紧绷,但当看到最后一行的时候,他又不觉一拍大腿笑了出来。
他本就不像卢植这种儒将,出身将门世家的他形容威武,煞气凛然,田彦初见他之时便觉得对方果然无愧于汉军统帅的身份,方才见他眉心紧锁还有些喘不过气来,好在现在见对方这么一笑,又是边关子弟的豪爽,这才松了口气。
“公伟看看这东西。”皇甫嵩没表态,只是将布帛转交到了朱儁的手里。
朱儁的反应倒是跟皇甫嵩有些不同,他先是面露几分惊叹之色,又在读到最后的时候面露感慨。
饶是曹操在担任这骑都尉之前,干过以五色棒杖杀宦官蹇硕叔父,做议郎之时又上书为窦武申冤这等大事,本觉自己也算是个见多识广,处事镇定之人,也不觉有些好奇,这布帛上到底写了什么东西,才让皇甫嵩和朱儁有这样的反应。
朱儁已经将布帛合拢在了手中,“义真如何看此事”
“乔公祖得了个好孙儿。”皇甫嵩回道。
见曹操和傅燮二人朝他看来,他解释道,“乔公祖之孙如今身在黄巾军中,与东阿智士一道策划与我方里应外合,以破解此刻僵局。”
两人闻言一愣,又听他继续慨叹“舍身入敌营便是及冠之人未必敢为,何况十岁小儿,此真栋梁之才”
“且慢”
田彦这个入城之人是被傅燮带到皇甫嵩面前来的,傅燮自然要比其他几人多些警惕心情,皇甫嵩话音刚落他便问道“中郎将如何确认,此人当真是替乔公祖之孙送信而来的”
上首的皇甫嵩并不奇怪以傅燮惯来谨慎的脾性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抬手朝着朱儁指了指,说道“有劳公伟将最后一段念给他们听。”
朱儁应声。
他重新展开了布帛,念道“信中说昔年小叔游于门次,遇贼寇所劫,阳方正投鼠忌器,不敢捉拿,独祖父云,岂以一子之命而纵国贼乎小叔遭贼寇所杀,却得京师清平,祖父不悔。”
“今我处敌营,不惧皇甫将军不能慧眼识人,明晓战机,独惧将军恐置我于险境,不敢妄动,故以祖父之言留于绢帛之上岂以一子之命而纵国贼乎”
“昔时如此,今亦如此,望将军明鉴。”
在布帛的末尾正是“乔琰拜上”四字。
朱儁看见这两段的时候已觉大为震撼,如今字字句句念出,更觉这写下此言之人,实在是当世奇人。
她话中提到之事,正是当年阳球督办的京师绑架案。
乔玄乔公祖以一句“岂以一子之命而纵国贼乎”葬送了自己幼子的性命,却让京城之中再无盗匪胆敢靠着绑架达官贵人之子,在犯法后安然脱身,此事早在多年前就已成京中美谈。
这名为乔琰的乔公之孙,竟以如今的情形自比,请皇甫嵩千万莫要顾忌“他”的安危,只管剿灭国贼黄巾。
如此之言,绝非是意图作伪诱骗他们出城的黄巾能说的出来的。
而一想到他们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