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和三年的冬天比往年都要冷,连盛京都连着下了几天的雪,青砖砌成的街道上积了一层薄雪,街上随处可见在雪地上嬉闹的孩童。
瑞雪兆丰年。
眼看着就要到年节,家家户户都忙着置办年货,京中早早便有了喜庆的味道,路上行人的脸上又挂上了笑意。
自从北地起了战事,盛京中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喜庆的氛围了。
这倒不光是因为这场罕见的瑞雪,更重要的是北狄退兵了。
但这种喜悦却没能传到朝堂和宫中。
自从北狄退兵的消息传回京中,朝中便开始流传起顾海望私通北狄的传言。
年关将近,又到了一年一度户部算总账的时候。虽然账目还没有完全统计出来,但每当朝议提及来年的规划时,户部尚书虞江辉都在钱财上十分谨慎,鲜少松口,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着今年国库亏空严重。
而每每提到国库,陈远思都会旁敲侧击地说起顾海望战败的影响,说他此役大败是国库吃紧的罪魁祸首,紧跟着就会有大臣站出来顺着他的话质疑刑部为何至今仍没有对顾海望论罪,有包庇之嫌。
颇有些秋后算账的意思。
陈远思喜的是何青长这一回京,便意味着前线战事将息。如此一来,户部兵粮的压力总算是松了一松,他这一阵子为了塬上仓场的亏空拆了东墙补西墙地左右腾挪,可也是快到极限了,若是这仗再打下去,早晚都要扛不住。
对于这些说辞,叶倾怀从来不置可否。
他的返京让顾世海和陈远思的脸上同时露出了笑颜。
他的心思都搁在了另外一件大事上。
更重要的是,战事一旦平息,顾海望的案子便没有了拖着的理由。
只是两人心中所喜并不相同。
这可是百年难见的奇事。
何青长就是在这样的局面下在万众期盼中回到了京城。
兵部不仅是每年朝廷开支最大的一个部门,更是顾世海最重要的钱袋子。
偶尔争吵得利害了,叶倾怀也只说等顾海望清醒过来之后再做论处。
但此时的顾世海似乎根本不关心明年的财政预算。
只要年前能把顾海望的案子搬上台面,户部就能将今年国库亏损算在他战败的罪过上,如此一来,明年的预算上顾世海的兵部就别想占到一点便宜。
也是为了这件事,他才急急地写信给驻扎前线的何青长,让他速速回京,回到兵部主事。
他需要在京城中有压倒性的武装力量,而这离不开兵部的运作。
何青长入京的当夜,就进宫面见了皇帝。
见到何青长的时候,叶倾怀有些诧异。
何青长身量中等,身形不胖不瘦,他身上除了那一双严肃得令人有些生畏的三角眼以外,称得上平平无奇。
他自从入朝为官便在兵部任职,干了有将近二十年,其中七年还是任的兵部尚书,但他身上却没有兵部的那股杀伐戾气。
在叶倾怀的印象中,他总是一袭靛青的朝服,沉默寡言,文质彬彬,是个文臣的模样。
但此次他却与叶倾怀印象中的模样大相径庭。
或许是因为北地天冷,何青长面上冻得有些发红,他下颌和两腮边的胡须也长了起来,有些打卷,乍一看倒有几分胡人的样子。他进宫时虽然被要求卸了佩剑,但身上还穿着软甲,外面披着披风,披风上仍隐约可见斑驳的陈旧血迹和泥色。
北地前线的萧杀之气也像是随着他的铠甲和披风被带进了屋来。
叶倾怀第一次意识到,虽然何青长久居盛京高阁,但他却也可以是一名武将。
“何卿辛苦了。看你模样,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还没回过府吧”叶倾怀从桌案后面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他面前,虚扶着他在旁边的八仙桌旁一齐坐下,然后立即招呼李保全去倒热茶。
面对叶倾怀的盛情,何青长有些发怔,待回过神来才想起叶倾怀的问话,答道“微臣尚未回府”
说到这里,他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立即垂下头,道“微臣仪容不整,冲撞陛下了。”
叶倾怀不以为然,道“冲撞什么,不要拘泥这些小节。你一回京就能进宫来见朕,朕很高兴。还没吃饭吧”
何青长有些迟疑。然而不待他回答,叶倾怀便不由分说地吩咐端着热茶进来的李保全道“李保全,让御膳房煮点热乎的东西端过来。”
“你回来的日子不错,前几天盛京下了大雪,今天才放晴。你要是前几天回来,京中的路都结了冰,不好走。”叶倾怀与他说着家常,并不提公事。
“今年天寒。允州也是连降大雪,微臣这一路回来,官道两旁都是积雪。”
“瑞雪兆丰年。是好兆头啊。”叶倾怀欣慰道。
不多时,李保全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走了进来。
叶倾怀一直和他闲话家常,直到他吃完那碗面,李保全退了下去,叶倾怀才正色问道“何卿,北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