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定国带着一脑门的问号以及对叶倾怀不明觉厉的崇拜离开了文轩殿。
他离开后,叶倾怀支着头坐在案前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以至于李保全都以为她睡着了。
“陛下”李保全试探着唤道。
“李保全,你派人出宫去一趟。”叶倾怀突然出声,李保全这才发现她并没有睡着,只是想事情想得入定了。
叶倾怀抬起头看向他,道“派个靠谱的人,出宫去找一趟兵部尚书何青长,就说熙太妃想他了,让他进宫来说说话。”
李保全看了一眼叶倾怀,主仆二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李保全登时明白了叶倾怀要做什么。
果然,叶倾怀对他笑道“直接将他带来文轩殿,别让人瞧见了。”
“奴才明白。”李保全应声去了。
叶倾怀站起了身,负手在屋内来来回回缓缓地踱着步。
她的头顶正上方,在文轩殿椽梁上高悬着一块牌匾,上面是兴瑞帝亲笔所题的四个大字文以载道。
笔法遒劲,意气风发。
据说这四个字是兴瑞帝初登大宝时所题。
那一年,他只有二十二岁。
在过去的一百多年间,这座不大的文轩殿里培养出了六位帝王,有雄才大略的隆德皇帝,有励精图治的兴瑞皇帝。
但没有哪一任皇帝比叶倾怀面临的局面更困难。
眼下,她必须要稳住禁军。
按照今日楚定国所说的情况,刑部没有以滥用私刑之罪将他带走问责,都已经是给了叶倾怀薄面。
刑部此举的意思已经很明确,那就是双方各退一步,此事就此了结。
楚定国没有家世背景,为人耿直,是震不住禁军这些世家出身的兵少爷的。除非他能有一个在军旅中有人望,在朝中又说得上话的人为他做靠山。
叶倾怀想到了一个人。
兵部尚书何青长。
前世在承天门之变前夕,是由罗子昌带着何青长来宫中向叶倾怀请禁军调令的,今次却只有罗子昌一人,何青长并未同行。甚至在整个承天门事件中,叶倾怀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到过何青长的身影。
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与前世不同了。
六部重臣中,顾世海用的最得力的一个是刑部尚书杜荆,另一个就是兵部尚书何青长。
然而,承天门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连禁军都违令出宫了,何青长却连面都没有露。
这太反常了。
叶倾怀决定试探一下。
于是她借了熙太妃的名号去请何青长。
熙太妃是先帝的妃子,也是何青长的胞妹,她膝下无子,先帝去后,在这深宫中愈发寂寥。因此每年逢年过节,何青长都会来宫中同她叙叙旧。
在叶倾怀的记忆中,何青长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不同于杜荆的志骄意满,也不同于文新中的八面玲珑,何青长寡言少语,在朝会上极少主动说话。但每当有事问到他时,他都能对答如流,从来不曾慌乱失措过。
如果说杜荆是顾世海手里的矛,那何青长就是他手里的盾。
叶倾怀在文轩殿中踱了许久的步,踱得她心中都有些慌了。
毕竟,她尚拿不准何青长究竟是什么想法。
何青长在朝为官多年,对官场和宫中的套路十分熟稔。
在这个前不着年节后不着清明的时间点上,宫里的太监突然传话说熙太妃想找他进宫叙旧。他只要稍微动动脑子,便能猜到究竟是谁要见他。
叶倾怀有些担心他借口推脱,甚至连见她都不肯一见。
所幸,李保全还是将何青长带到了文轩殿中。
“微尘叩见陛下。”
何青长生就一副三角眼,不笑的时候总是显得格外严肃。
“何卿不必多礼,快请起身。”叶倾怀说完,对李保全道,“给何大人看茶。”
何青长站起了身,撩起绸衫的衣摆,道“出门匆忙,未来得及更衣,还请陛下恕臣不敬之罪。”
他说着话,却一直看着叶倾怀面前的书案,没有抬起眼来看皇帝。
“无碍。事出突然,时间也不多,朕便不与何卿叙旧了。”叶倾怀开门见山地进入了正题,“关于近日禁军的人事异动,何卿有什么看法吗”
何青长仍然垂着眼,答道“禁军乃是陛下直属,非兵部所辖,下官没有看法。”
他回答得短促有力,十分僵硬,让气氛一时间也变得僵硬起来。
叶倾怀没有生气也没有急于追问,何青长能冒险来见她,必然不是没事干来找她浪费时间的。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何青长,他穿着靛青色的绸衫常服,目光紧紧地盯着叶倾怀面前空无一物的书案,嘴角绷得像是一道下坠的细线,眼中如同风平浪静的海面,没有一丝波澜。
他在紧张。
虽然叶倾怀看不出他在紧张什么,或许是在担心叶倾怀刁难,或许是在担心此行暴露,又或许是在担心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