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刀伤(1 / 2)

两道圣旨颁完,叶倾怀走到罗子昌面前,冷眼看着他道“罗子昌私调禁军,其罪可诛。然朕念其过往有护国之功,可免一死。即刻起,着令褫夺罗子昌禁军统领之职,拘禁宅邸,配合协查。”

罗子昌跪着的身形顿了一顿,连忙磕头谢恩。

叶倾怀抬起头不再看他。天已黑了,眼前的人群却没有散去。冲突中受了重伤的人已被抬走,还有些受了轻伤的仍留在原地,叶倾怀看着他们道“受伤军民在京中就近治伤,一应费用由朝廷承担。”

叶倾怀往远处看去,看到京兆府尹带着十几个差役站在街口,身上都沾着些血,有几个差役正在搀扶着受了轻伤的人离开。

看起来他们已经协助撤离了一些伤员了。

叶倾怀于是收回目光,道“伤民相关事宜由京兆府尹蒋乾成督办。”

安排完这些之后,叶倾怀看向眼前这些在承天门外守了一天的仕子们,他们有的人破了衣衫,有的面上沾着污迹,却每个人都神色熠熠地看着叶倾怀,眼中的光芒仿佛能照亮这片刚暗下来的天幕。

叶倾怀心里一酸。

她对仕子们推手行礼,道“诸位也散去吧。春闱下月重开,具体时间和规程这几天礼部便会公示,大家回去准备考试吧。”

仕子们又磕了头谢了恩,才成群慢慢地散去了。

叶倾怀听到散去的人潮中传来熙熙攘攘的议论声。

“我就知道陛下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是啊,陛下可是天下子民的君父,哪有父亲不疼惜孩子的”

“今科重试,我一定要考个功名报效陛下”

听着这些声音,叶倾怀百感交集。

念及前世,她更觉愧疚。想到未来,又只能苦笑。

在民众眼里她这个君父是一棵遮风挡雨的大树,但他们却不知,她这棵“大树”其实不过是一棵风雨飘摇中的幼苗而已。

人群散去后,叶倾怀才注意到,林聿修和关盛杰几人还跪在地上,没有离开。

叶倾怀走到林聿修面前,半跪了下来,与他平视,道“林生,你不必跪朕。”

林聿修抬起头来,他看着叶倾怀,眼中尚有几分难以置信的惊色。或许因为此刻是面见君王,他身上完全没有了那种与禁军对峙时的锐利,反而有些拘谨。

“先前实有苦衷,并非刻意隐瞒。学子请愿所求之事,亦是朕夙兴夜寐忧心之事。”叶倾怀对林聿修郑重说道,“林生对朝廷的拳拳之心,朕铭感于心,绝不相负。今次春闱,你定要全力以赴。朕在太和殿上等着你的殿试奏对。”

林聿修被她说得心神激荡,叩首应道“草民必竭力而为,绝不私藏点墨。”

叶倾怀见他如此,欣慰地笑了笑,站起身准备回宫。

她这一起身,许是起得急了,许是流了太多血的缘故,只觉眼前一黑,有些喘不上气来,身子一晃便要倒下去。

林聿修离她最近,见她昏厥,便顾不得君臣之礼,立即站起了身让她靠在了自己身上,伸手扶住了她的肩。

他这一扶,心里登时一惊。

皇帝怎么这么瘦

叶倾怀的朝服宽大,为显帝王威仪,肩膀处做得更是宽阔,其实却全是靠料子在撑着。

林聿修想起她挡在自己面前一剑斩断禁军佩刀的样子,不禁更生诧异。

这么瘦弱的肩膀是怎么挥起那把十几斤重的龙渊剑的

一股血腥味从叶倾怀身上传来,林聿修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低头看向她肩上的伤。

她的朝服前襟用料是一种厚实的锦缎,黑色的龙纹中间或有些暗红色的纹样。此时整件朝服连带着里面的中衣皆被割破,翻起的布料已尽被鲜血染成了褐红色,血色中依稀能分辨出刀口所在,伤口随着叶倾怀一呼一吸而微微起伏着,仿佛在缓缓地吞吐着浓稠的血浆。

竟然伤得如此之重

林聿修有些慌了神,下意识扶紧了她。

“陛下”李保全从人群中冲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抬着皇舆的小太监。

想来他先前是看出了叶倾怀的不适,先去宫中给她寻步辇了。

他看也没看林聿修一眼,径直从他怀里把人接了过来,在两个小太监的帮忙下把叶倾怀塞进了皇舆。

坐下来后叶倾怀才缓缓睁开了眼转醒了,她一醒来,只觉得左肩痛得要命,像是有火在烧。

她努力维持着神志,拉住李保全的手道“去找周守一,让他来。你亲自去找他,朕还能挺得住。”

叶倾怀的声音逐渐虚弱,拉着他的手也松了劲,慢慢合上了眼。

李保全面色顿时凝重了起来,他吩咐小太监们小心着把皇帝送回景寿宫,自己则快步往太医院跑去。

林聿修看着渐行渐远的皇舆,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白衣上染上的皇帝的血,微蹙的眉头渐渐舒展了开,神色也逐渐决然起来。

他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景寿宫中,华灯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