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一路飞奔,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等找来个坐堂郎中时,谢悠然已经在马车里分娩,马车里哭喊连连, 一片狼藉。
而马车外则有许多好事的人围观, 七嘴八舌地议论“看这样子是官宦夫人啊也不必外出谋生, 怎么要生孩子了还往外跑”
“可不是吗这生孩子生在了闹市街头, 以后还有脸见人”
这一声声的七嘴八舌,不住往马车里灌, 只听得谢悠然羞怒交加, 不住扯嗓,让马夫赶紧赶着马车离开。
可是苏氏压根管顾不得这些了
她满手血污地捧着谢悠然刚刚生下的女婴, 哭得颤音了“郎中你快看,这孩子怎么不哭”
郎中一看, 那女婴的皮肤紫黑, 一动不动, 立刻暗叫坏菜了。
这是接生的人不得法子, 羊水呛在了婴孩的口鼻里,没有及时排倒出来,窒息了啊
自古生育就是鬼门关,若是有熟手的稳婆在, 遇到这样的情况,自然会想法子及时排出孩子口鼻中的羊水。
可惜苏氏一辈子养尊处优, 加之年头久,早忘了当时的情形,就算生过孩子也不会处置这样的情形,不见孩子哭, 只用力拍打孩子屁股,一时错过了抢救的最佳时机。
郎中一番施救无果,只能遗憾告知,这孩子救不回来了
那天苏氏送谢悠然回家的时候,周家一下子炸开了锅。
周随安还在官署,并不在家。赵氏惊闻儿媳妇在马车上产子,那孩子却没保住时,真是睛天霹雳
她是痛哭流涕,直说是胡氏之前流产的婴魂作祟。她让谢氏在家持斋安抚亡灵,谢氏却不肯听。
如今一看,谢氏这是遭现世报了
这话也太是刺耳了
要知道女儿谢悠然刚刚失了孩子,方才在马车上都哭得已经死去活来了
苏氏算是亲眼看见了赵氏这个婆婆的恶处,一时间气得浑身发抖,指责赵氏言语不善。
赵氏这次却得了理,瞪眼道“你这个当娘的倒是善满天下打听打听,哪有女儿快要临盆,当母亲的不让女儿安胎,还带她到处串门子去大小茶宴的我这几日苦口婆心地劝她在家,只说稳婆郎中都请稳妥了。可是她听吗你这个当娘的不会教养女儿,却害得我周家的骨肉遭殃就算她太平生下又如何,不过是个女娃娃,可那胡氏当初流掉的却是个成型的男婴啊”
说到这,赵氏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也不顾官宦家眷的仪态,只哭得涕泪纵横“我的命啊怎么遭了你家的丧门星害得我周家骨肉接连夭折,整日不得安宁,你这个虔婆倒敢说我的不是你敢不敢跟我去打官司,看看你我到底谁不善”
一时间,这赵氏越说越委屈,那嗓门也越发的大,就连女儿劝阻也不肯听。
这一顿嚷嚷,直吵得周围的邻居街坊都出了门看热闹。
甚至有从闹市回来的,一下子对上了号,津津有味地跟围观的街坊们讲,周家媳妇方才当街产子的事情。
苏氏可是要脸的,再加上她自己也是理亏,一时间招架不住赵氏恶毒的谩骂,更是不放心还在月子里的女儿被这婆婆搓磨。
最后,苏氏气得不行,干脆将哭得差点背过气的谢悠然带回了谢家。
等谢胜回来,听说了这一遭后,也是脑瓜子嗡嗡地响。
他气得指着苏氏骂“人家赵氏说得哪里有错你还是为人母的怎么这个节骨眼,还带她到处闲逛”
苏氏此时也是肠子都悔青了。
她有心说女儿与婆婆关系不睦,所以才无法安心在家,她也劝过,可谢悠然的脾气也不听劝的。
可现在说这些个,显然不合时宜。
谢胜无奈道“就算亲家骂街,你也不该将她接回,她已经是周家的人了,你接回来,让她如何回去”
苏氏此时也有些后悔,那谢悠然回来后,就窝在房里哭,一时骂赵氏不善,又哀怨自己时运不济,听得也叫人头疼。
事已至此,唯有周随安赶紧来接人才是正经。
周随安在户部官署听到谢家来人禀报,说是谢悠然在去诗社茶宴回来的路上分娩,可孩子却夭折了的时候也是颓然倒在了椅子上。
其实他倒是有些理解谢悠然,毕竟这些日子来,家里的乌烟瘴气,让他都懒得回家,更何况谢悠然
他虽然知道自己该去接妻子回家,好好将养身体,却一时懒得动弹,只想安静在官署里呆一会。
他瘫在椅子里,一时在想当初若不是谢悠然腹内的这点骨血,他何必跟琳琅分离可老天到底跟他开了多大的玩笑兜转了一圈,却让他接连失了两个骨肉。
周随安甚少去回想自己犯下的错处,可是今天,他却总是忍不住懊悔若当初管住了那一点心猿意马,现在自己该是什么光景
有琳琅处置内宅大小事务,那小妾胡氏一定会安心分娩,生下个男孩为周家绵延子嗣。
家里有两间铺子营生,更不会短缺了银子。而他也可以安心公务,每天舒服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