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罪恶,他只是个空白的、一无所有的普通人。
他凭什么要接受这样的审判
迪克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疯狂的热浪让他无法前进一步,而他也感觉自己的力量在不断流失,就像是某种一直以来坚信的东西在慢慢垮塌着。
他们失败了。
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要保护的人就这么死了。哪怕他们最初的目的,实际上是欺骗他,囚禁他。
火焰熊熊燃烧着,几乎将这一晚骤然而至的寒潮驱散殆尽。星火在漆黑的海潮上跃动,像是长夜将近之时静谧飞舞着的萤火虫。
在他恍惚之间,他忽然听见了一个若有似无、若隐若现的声音。
那个声音自哔啵燃烧着的火焰中传来,从海潮扑向礁石的浪声中传来,从凛冽潮湿如冰刀般的风中传来,像是荒野中的风笛声般。
迪克下意识的屏息聆听起来。
那似乎是断断续续、不成调的歌声。
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轻轻地唱着歌。
那一瞬间,他感觉胸腔内像是爆开了某种被称之为希望的东西,酥麻的感觉传递到了每个微小的感官。他喊道“你在那里吗”
他没有得到回答。迪克向着那依然在燃烧着的残骸走去,风似乎更大了,但随着距离的拉近,他却听得更加清晰了
那是伊诺克的声音。
说实话,他唱的五音不全,压根听不出来是个什么调子,就连歌词也只能勉强听见寥寥几句,甚至发音特别奇怪,完全不像是英语。
“现在你再不要去做情郎”
迪克
迪克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顺着嶙峋的礁石向着燃烧的残骸爬去,同时听见了歌词。
“再不要一天天谈爱情”
“再不要满脑袋风流艳事”
迪克
他可总算是听出来了,费加罗的婚礼里的曲子,还是意大利语版的
你没事儿吧你从天上摔下来,还遭了两次大爆炸,一点不慌就算了,为什么还有闲心唱歌啊
他都快要被这个小祖宗给吓死了
然而奇怪的是,迪克竟然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心安。
伊诺克没事。
不仅没事,还体力充沛能唱歌,声音平稳,毫无痛苦,估计连伤都没受。
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的迪克拨开凶猛的火焰,终于看见了自己要寻找的目标。
此时此刻,伊诺克正靠坐在已经完全变形了的直升机残骸上,面对着大海和漆黑海面上那一轮冰冷、皎洁而静谧的月亮。他微微抬起头,闭着眼睛,嘴里正断断续续地唱着歌。
他被海水浇了个透湿,海水顺着他的头发向下滴落着,白色的衬衣紧紧贴在他瘦弱的身躯上。
烈火舔舐过他的身周,却没有给他造成任何伤害。他无力垂下的右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像是遥控器一样的机械装置,此时此刻,装置上的指示灯正闪烁着警示的黄色光芒。
说实话,无视他唱的歌的内容,这画面还挺唯美。
迪克没有再多想,而是迅速走上前去。他身上的海水能一定的防护作用,但也无法在此地停留,况且也没人知道直升机还会不会二次爆炸。
伊诺克听见了声音,便扭过头看向了夜翼。
他的眼中倒映着黑夜,暗海与燃烧不息的烈焰,亮如流星。
他看见夜翼,便高举手臂,很高兴地冲着夜翼挥了挥。他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在明暗交替的火光中无比灿烂。
那一刻,迪克感觉自己看到了一个自由的、洒脱的、无牵无挂的灵魂,哪怕他被禁锢在一个没有行动力的身体里,被困在四面环海的礁石上,他依然在开怀地笑着,就像是毫不在意生死。
他走上前,意识到自己现在蒙面义警的身份,便蹲下身,朝着伊诺克伸出了手,说道“受伤了吗来,我带你离开这里。”
伊诺克看了一眼夜翼伸到他面前的手,也伸出手与他紧紧相握。
不知是否是错觉,迪克隐约感觉到,伊诺克的手指似乎在他的手腕上轻轻摸了一下,传来一阵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酥麻感。
他背起了伊诺克,一步一步离开了身后的大火。
“夜翼。”伊诺克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带我去酒吧,我想喝酒。”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极了,就像是在给自己的属下下达指令一样。
迪克
开什么玩笑呐
哪怕是隔了一层制服,迪克都能感觉到伊诺克的身体正在因为脱离了火海后呼啸而来的夜风而冷到发抖。虽然万幸,他确实毫发无伤,但是怎么都轮不到今晚去酒吧吧
不感冒都算你走运了
“想得美。”他愤愤说道。
迪克刚经历了大起大落,心中的担忧与绝望忽然放下,对伊诺克偷偷和卢瑟跑出去的不满便冒了出来。迪克甚至觉得自己相当的恼火,也不知道这股火气究竟从何而来。
“那你要带我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