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铃音已至他耳侧,他忽然想起,他曾见过一女子的手腕上挂着一串十分罕见的红玉铃铛,铃铛响起来的时候便是这样的声音。
而那女子正是他那冤大头师兄的好姘头,涂山狐族的族长萧绾。
谢慈盯着铃音响起的地方,瞬间明白这桩事的始末,萧绾多半是用了隐蔽身形的法器,随在他后面进到生死境中,毕竟是涂山的狐族,手上有几件能瞒天过海的神器并不稀奇。
她一路跟来,他竟一点都没有发现,此刻两人相对而坐,谁也看不到谁。
谢慈本也无所谓她来或是不来,只是没一会儿工夫,就看到自己那具尸体胸前的衣服稍微鼓起,一只手探了进去。
谢慈抱胸啧了一声,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涂山近些年果真是愈发的衰微了,堂堂的族长居然连个死人都不放过。
这委实不好。
萧绾此番自然不是要占谢慈的便宜,不久前她亲眼见到谢慈将那颗雪白的龙珠藏入怀中,到了这最后一步,她势必要将龙珠拿到手。
手下的躯体僵硬而冰冷,谢慈是真的死了,半月以前萧绾去苍雪宫时这人还不可一世地坐在高台上,一脸讥诮地看着她,现在他这张嘴再也说不出任何难听的话。
萧绾停下动作,盯着谢慈的脸看了会儿,只觉得这人死了也是这么讨厌。
春风拂面,春草离离,萧绾的指间停在心脏的上方,她碰到一颗温热圆润的珠子,萧绾心中一喜,拿出来一看,果然是那龙珠,一直紧绷的心神顿时松懈些许,以至于没能控制好法器显露出几分身形来,头顶晴朗的天空霎时间阴云密布,山雨欲来,萧绾不敢耽搁,连忙闭目凝神,再次隐去自己的身影。
生死境里妖魔鬼怪们脑子明显不太行,只一眨眼,又是春光明媚,岁月静好。
谢慈在一旁看着,神色平静,不见恼怒。
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罢了,就是如果前人知道来这里乘凉的是自己讨厌的人,会不会从棺材里蹦出来,把树给拔了。
他这没有棺材,幕天席地,也蹦不起来,他落得此般境地,且不说是让人乘个凉,便是头顶长草,也得老实受着,他自己没能算得到这一步,实属活该,谁也怨不得。
萧绾将龙珠妥善收好,起身就这么走了。
谢慈自娱自乐地想,她只拿走龙珠,没把他分个尸出出气,也算大度。
如今萧绾拿到龙珠,如果她那点良心还在,赫连铮这次多半不用死了,本来以为他们师徒三人这下可以在九泉之下重逢,看来师兄是没这个运气。
谢慈仍旧坐在地上,托着下巴,看着自己的尸体发呆,在萧绾离开后不久,一个无脸人来到这里,他动作轻佻地挑起那具尸体的下巴,仔细端详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将自己变化成谢慈的模样,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高高兴兴地离开。
谢慈“”
兄台,这就过分了吧,
他这人是刚死的,就算不抓紧时间挽救一下,或者随便找个地方给埋了,也不好这么肆无忌惮明目张胆地开始搞剽窃吧,他能够理解这位兄台对这张脸的喜爱,但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死者,至少给他留个名吧。
这世道已经沦落至此了吗
悲哀,他真替修仙界感到悲哀。
可惜他是个死人,没有人会在意一个死人的想法。
谢慈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环顾四周,他们都走了,那他接下来是继续待在生死境里,守着这具尸体,看它缓慢腐烂,化为一抔黄土,还是跟出去,看看他们到底要耍什么把戏
谢慈扯了扯嘴角,这人都死了,有什么好看的。
离开生死境,也许他会遇见这世上其他已经死去的人,那些人里有一个是他的师父。
想到这里,谢慈本来糟糕的心情登时变得愉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