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站一坐,四目相对。
高低落差过于明显,宛如隔着银河。
小少爷肆意霸道惯了,哪怕心里想的并非如此,话脱口而出,就难免带上了一点倨傲的胁迫意味。
当然,他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人。
在颜北栀淡漠眼神中,盛厌没有改口,而是定定地注视她,与她对峙。
现在,是颜北栀需要他。
他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为了得到眼前这个心心念念的女孩,盛厌并不介意做一回道貌岸然的恶霸,花样百出,还妄想挟恩图报。
“”
颜北栀蹙着眉,许久没有出声。
当年,颜将为躺在殡仪馆里,十一月的海城,葬礼上的穿堂风吹得人嘴唇发紫。
那时候,她红着眼睛,不合时宜地想到了海涅的一句话,说死亡是凉爽的黑夜,生命是闷热的白天。
此刻,似乎与那时,无甚差别。
一样阴冷。
一样叫人不知所措。
半晌没等到回应。
盛厌逐渐失去耐心,指腹不自觉揉搓了一下颜北栀光滑的皮肤,将她的脸抬得更高两分,“嗯”
相触之处,能感觉到对方指尖温热。
她微微颤了颤。
这个动作,这个姿势,因为力量差、难以挣脱,有种强迫臣服的意味。甚至,还有一丝暧昧气氛,在这黑暗逼仄器材室你,氤氲而开。
颜北栀默默凝视着盛厌的瞳孔。
骤然间,心内升起一个荒谬念头。
如果非要这样才能安稳度日的话如果,这样能解了陈丹彤的疑窦不甘的话干脆利用面前这个少年,顺势而为,一举两得。
“我没空早恋。”
终于,颜北栀下定决心,一字一顿地说。
这一秒,她已经决定放弃与世偃仰,只身闯入洪流中。任凭罪恶感和愧疚心在血液里彻底泯灭。
闻言,盛厌却是愣了一下,明显猝不及防。
好半天,他回过神来,语气有些迟疑,“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颜北栀垂眸,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清清冷冷的,“是。”
“先和平共处”
“嗯。”
“在学校一起吃饭”
暂时像宗想想和杭景他们那样,也可以。
颜北栀“有空的话。”
盛厌眼睛倏地亮起来,眉梢眼角都漾着光。
他本是极具少年气的痞帅长相,五官生得恰到好处。窄窄的内双,不会显得无神,反而衬得眉眼清隽精致。
英俊帅气就是这样,哪怕稍微一点点微表情,也有引人注目的闪耀效果。
只是,颜北栀内心百转千回,纠结难言,又需要维持着表面镇定,以防对方起疑,便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等到盛厌松开钳着她下巴的手,才懵懵懂懂地又望了他一眼。
盛厌手掌下落,转为握住颜北栀的手臂,轻轻松松,将她从体操垫上拉起来。再缩回手,指尖悄悄捻了捻。
“腿还麻吗”
“还好。”
“还冷吗”
“不冷了。”他这身外套很厚实,这么久了,还有他身上的余温。
颜北栀这有问必应的模样,实在是乖得不像话。
盛厌开始得寸进尺“我送你回家。”
“”
颜北栀没有再说话,算是默认。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拒绝盛厌。
说来可笑,竟然只为了不堪的目的。
颜北栀无声地叹了口气,眼眶发涩。
接着,两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走出器材室。
身后,剩下那扇被踢坏的门,还在小声地“哐哐”作响,随着料峭晚风,轻轻叩着墙壁。
听到动静,颜北栀脚步不自觉顿了一下。
盛厌“明天早上会让人来修的。”
颜北栀颔首,从善如流,“哦。”
盛厌不禁侧目,轻轻挑了挑眉。但顾虑到时间太晚,最终还是按捺住,没有再说什么。
深夜,宜光校园和白日好似两个空间,万籁俱寂。
从操场到校门这一路,所有楼全都关着灯,黑压压一片。唯有星零路灯亮起,幽幽地照着树木憧憧。
人影穿梭其中,犹如鬼魅。
盛厌家的车就停在学校正门口。
还是上次颜北栀见过那辆黑色轿车,车头站着带翅膀的金色小人。
此刻,司机正坐在驾驶座上等待。
见盛厌迎面走来,立马下车,绕了一圈,替他拉开后座车门。
盛厌将颜北栀手上的体育馆钥匙递给他,示意他帮忙去不远处的保安室归还。
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富家子弟的矜贵从容。
接着,他抬手,主动为颜北栀抵住车门,薄唇微微牵起,“上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