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硬的姿态微微倾身,被悬空的八角灯拉长的影子,随之压迫而来。
他口吻极是严厉“范侍郎,据本官了解,那分明是要求你的族兄为你置办的田产,而且还是借着最近几年的战乱之由,以极低的价格,大量巧取豪夺百姓田地。”
“离城知府范轩,更是巧立名目,把朝廷要求的赋税额外提高了好几成”
喻行舟微微眯起眼,眼神锐利如出鞘弯刀“这其中,不知有多少,进了你范大人的腰包”
范侍郎冷汗几乎瞬间浸透脊背,双腿一软,直接给喻行舟跪下来“摄政大人,这些,下官真的不知情他给下官送的礼,下官都退回去了”
他转头把侍从抬过来的木盒打开,一排排金光灿灿的金元宝,整整齐齐叠放摆在盒中,珠光宝气与花厅奢华的布置交辉相应。
“这五千两黄金,是下官全部的家当了,今日借花献佛,孝敬摄政大人。”范侍郎的目光恋恋不舍地扫过黄金,又讨好地看向喻行舟。
有趣的是,像他这样贪墨的官员,并不惧怕皇帝。
除了本朝开国曾重典惩治贪官,一代代法律演变至今,文官集团日益庞大,在贪腐横行的当下,朝廷对文官士大夫们极为宽容。
哪怕是重大贪墨,只要他们将贪的钱财吐出来,一般不会处以极刑,更不会对他们使用肉刑,最多革职,还能回乡养老。
但做到户部侍郎这个位置,谁愿意正值壮年就回乡养老呢
这次的事件,全是由清查田亩一事引发的,只要喻行舟这位主持者松口,那一切皆有转圜的余地。
范侍郎心中亦是极为忐忑,不过一想到那些有鼻子有眼的传闻,从前这些年,面前这位摄政大人不知网罗过多少手下官员为他办事。
营私结党,文武勾连,哪一件不许要权与钱权臣不雅贿,没有笼络人心的手段,不上下打点,广泛施惠,怎么可能当得了权臣难道凭长得好看
光看这花厅,奢靡程度就未必比皇宫里的御书房差了。
果不其然,喻行舟目光落在黄金上时,严厉之色渐渐和缓下来,眉宇舒展,甚至朝他勾唇轻轻一笑“范大人,倒还算乖觉。”
范侍郎绷紧的弦一下子松懈下来,擦了把汗“那下官的事”
喻行舟却悠悠然摇了摇头“你的案子牵连甚大,光是这些,哪儿能平息呢”
范侍郎一颗心又悬起来“可是下官只有这些了,连家底都掏出来了”
喻行舟并不相信他的鬼话,只浅浅笑道“可你还有别的东西。”
范侍郎一愣“什么东西”
喻行舟叹口气,似乎在遗憾对方的愚蠢
“你该不会以为,这么大的案子,光是一个离城知府范轩抛出来,就能结束吧你身为户部侍郎,经手过的事情,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难道,就没有别的事了”
范侍郎心里一惊,这是叫他举告别人不成
“这恐怕”
喻行舟循循善诱“范侍郎,你一步步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可不容易,只要你把你知道的事都说出来,本官保证,一定让你干干净净的,长长久久做你的户部侍郎。”
范侍郎听到这个承诺,瞬间心头火热起来,陛下如今有多倚重喻行舟,满朝上下有目共睹,若有这句保证
喻行舟见他还在犹豫,脸色沉下来,不悦起身“既然范侍郎不愿意,那就算了,想必大理寺明天就要来拿人了,陛下正愁找不到一个官职够大的杀鸡儆猴。”
“范大人还是带着你的黄金,回家去和家人吃饱最后一晚京城的饭吧,毕竟,以后再也吃不上了。”
“你或许还活在过去陛下优容文官的记忆里,换做先帝在位,说不定会放过你。”
“但是以本官看来,陛下可不是从前那个软弱可欺的皇帝了。”
“他若要借此整顿朝纲,必杀你而后快”
他凉薄的声音和嘲弄的语调,几乎把范侍郎的脊背压弯,他一把拽住喻行舟官袍的衣摆,惶急道
“陛下要杀我这下官不过多收了几亩地罢了,不至于要杀头吧大不了我把土地和浮财都不要”
喻行舟动也不动,自上而下俯视他“那你大可以赌一把。”
说罢,他抬腿便要走,范侍郎心里一慌“摄政大人我有我这有一份名单,还有账目”
他小心翼翼从怀中摸出一份书稿,道“这里面是一首普通的诗词集,暗藏有一个地址,所有东西就放在宅中地窖里面,非常隐蔽。都是下官做的私账,不过上面牵连极大,还牵扯到宫中,和京城一些世家大员”
“摄政大人,当真能保我干净,继续做户部侍郎吗”
喻行舟缓缓笑了,薄唇轻轻吐出两个字“当然。”
范侍郎还不放心“摄政大人打算怎么做”
喻行舟重新回到座位坐下,语重心长地道“最近这段时间,你需要避避风头,暂时不要呆在京城,我会派人护送你出去躲避一阵,以免有人要对你灭口。”
“你的家人,你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