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叶村的人眼里,能揽到这些活便已是不容易,能与都水监官人有牵连的便是他们需要仰望的存在。
就譬如叶家有位与里长关系好的,就可稳坐村长之位,村里众人就得敬重两分。
李承乾一叹,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毕竟他虽觉得这个什么姜照有点像骗子,但只是怀疑,并无任何真凭实据,空口鉴骗不是什么好行为,万一是他误会了,人家不是呢私底下怀疑可以,但未证实之前不能拿出来说。
柳父柳母一叹“我们也明白你们担心什么。我们本也觉得这事不太妥当。但村长担保。乡亲们都想试试,我们也只能跟着凑钱。好在柳叶村人口多,每家凑一点,分摊下来,数额虽然不小,略有些心痛,倒也不算特别大。”
杨富贵母子略微放心下来“那就好。”
柳父柳母又问“不知小郎君所说什么高转筒车可当真行这个如何弄需多久时间要要多少银钱”
李承乾回过神来“不用银钱。”
“不要银钱”柳父柳母怔住。
“水部与都水监掌司全国水利灌溉之事,这本就是他们的职责,就该让他们来干。”
柳父柳母
从柳叶村回来,李承乾直接去了都水监。都水监最高长官称都水使者2,此刻很是诧异,急急忙忙来拜见。
李承乾直述来意,眼神嫌弃“你说你们跟水部这么多人,都是瞎的吗还是说你们眼里只有舟楫水运之事,或是觉得唯有开渠引流才叫灌溉,旁的不算
“要不这还是在京都周边呢连自己家门口的难处都瞧不见一个个的,眼睛里都没活儿,还得我来给你们找活干。啧。”
都水使者
他能怎么着只能乖乖认错呗。
李承乾又叹“既是掌司农田灌溉之事,那不论灌溉面积几何都得认真处理。大唐也非是只有柳叶村这一处地界有此等情况。别处便没有水低田高,筒车无法适用之处了吗自是有的。若能解决柳叶村的问题,也便解决了所有类似地方的问题。这不是小事。”
都水使者一一应是。
态度还算摆得正,李承乾便大方原谅他们这次,问道“听闻有个与都水监来往合作之人,叫做姜照”
都水使者一愣,颇为惊讶“殿下认得他”
李承乾没说认得不认得,继续问“听你这语气,你该是知道他的。说说他”
都水使者觑了眼李承乾的面色“殿下想了解哪方面”
李承乾眉眼一挑“各个方面。”
都水使者想了想,最终按压下自己的心思,规规矩矩说“其他臣了解不多,但此人十分擅长筒车翻车之事,又懂河道疏浚、水渠连通之道。颇有几分才能。可惜今岁参考明经试,未能选中。
“臣目前招他协助处理河渠内务,他办得还算用心。殿下若想找精于设计绘图之人,他倒是有这个本事。只是他虽为都水监办事,但严格说来并不算都水监的人。臣与他相处之时发现他平日为人随和,性情温谨,但在专长一道上十分执拗,常有过激之举,恐冲撞殿下。”
都水使者瞄向李承乾“都水监旗下还有别的会设计绘图之人,不如臣为殿下寻他人来”
李承乾却没把这句话听进去,眼珠骨碌转动,擅筒车翻车,懂河道水渠,精于设计绘图评价这么高
怎么听着不像骗子了呢有没有才干,或许能骗骗柳叶村的村民,毕竟村民对这些并不懂。但还能骗得过都水使者
见李承乾不说话,都水使者暗自一叹“若殿下定要用他,臣这便让人请他过来”
李承乾直接站起身“他在何处,带我去见见他。”
都水使者
哎,带着去吧,不然还能咋地
姜照住处与都水监衙门有段距离,路上都水使者说着与姜照认识的情况。
姜照本是河北魏县人,去岁来到京都,准备参考开春的科举试。在坊间租了间屋子,日日温习功课。哪知正春节,突遇宫变,皇权更替,好在并未影响科考,考试如期举行,可惜他没通过,落选了。
都水使者与他在酒肆偶遇,发现他非但擅制翻车筒车,言谈间对河渠疏浚,引流灌溉之事也十分精通,二人相谈甚欢。后来见他明经试落第郁郁寡欢,便招他来都水监做了个帮工。
李承乾静静听着,没发表任何看法,来龙去脉说完,地点也到了。
屋子不大,勉强算个套间。内室唯有一张床,外厅地上、矮几上摆着好几个模型。没错,就是模型。有翻车有筒车,还有桔槔,最小的都有盆栽那么大,将房间全部占据,落脚都得小心。
这忒妈俨然一个小型水利灌溉农器展览会啊。
姜照本坐在案前绘画画得入神,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察觉到屋内进了人,直到李承乾走到身边,约莫是身影挡住了部分光线,这才恍然抬头,蒙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到起身同都水使者见礼,又用疑惑地眼光看向李承乾。
都水使者刚要介绍,李承乾已抢先开口,他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