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着力教他些轻灵手段,使些轻兵刃,譬如短刀或是暗器、投网之属但他也还是学不好。他能把缚网软束的装卸用法画到毫厘精准,能独力钻磨出严丝合缝的暗青刀孔,却总是估不好自己暗器出手的准头,藏不好自己的位置。
“来黑竹的人资质有好有差,学不好的大有人在,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不过我还是对他比别人着意些,如此两年,我能感觉到他极为痛苦大约,他也并不想接受自己竟如此笨拙,始终无法找到学武一事上的出路。虽说两年他也才十一岁但若有天赋,十一岁早就突飞猛进或者应该说,天赋此质与生俱来,若年纪小时都学得力有不逮,那长大了只会越来越难。我便适时劝他,即使在黑竹,也不是只有杀手一条道,还是该以己所长跟着钱老钻研机关术去,他的天赋应该在那一头,不必以这瘦瘦弱弱一个身子,定要和壮汉去抢杀人的路。他还是不肯应。他说即使没有天赋也要学,因为报仇是他唯一的心念了。”
夏君黎听到这一句时,心头轻轻动了一动。他想起当初跪在凌厉面前的那个自己那个以报仇为唯一的心念而乞求面前的人将那杀人剑法相授的自己。无论瞿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至少当年的他如此执着的心境,自己似乎可以体会,而那后来走上的路,或许,真的不是任何人能逆料与掌控自己难道不是一样。
“我总记得黑竹旧录里凡提到他,都是说他极为聪明,武学天赋很高,难道竟不是这样”夏君黎皱眉,“可他后来还是成为你手中第一个金牌杀手不是么你方才也确然亲口说,你认为凌大侠或是彻骨都比不上他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俞瑞苦笑“适才说的,只是他十一岁之前的事。我至今都时时会想,当初我认为他没有天分,是不是因为其实是我们这些庸人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天分不懂真正拥有天分的人,并不定要以凡人眼中那所谓聪明的模样出现。他所拥有的,是我们那时根本不知道的东西当然也就不可能理解他了。”
“俞前辈说的该不会是他对杀气特别敏锐这件事”夏君黎道,“我听人提起过这个,但这应该也只是件助益之事,难道你认为,这是他真正的天分所在”
俞瑞摇摇头,哂笑起来“你果然也不懂。果然在俗人眼中,这只是学武之人锦上添了一点花。你定必没有想过,一个人天生拥有对他人心思极度敏锐的知觉,他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不是你我这样,与任何人说话之前要试探揣测猜疑,身处任何地方都要谨慎小心提防对他来说,这世上所有人的善意或恶意,都接近于透明,没有人可以在他面前说谎,而所有的危险他都能提前感知远避,旁人艰难而行的趋利避害对他而言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所以他人生中没有鬼鬼祟祟这种语词至少在阅历不足的当年是这样。他当然很难学会我教他的那些背地下手、投机取巧的动作他不理解也不需要。他真正的天赋不在这里,是我一开始给他选的路,完全错了。
“这么说倒是很有意思。”夏君黎显然对这说法有了点兴趣,“你是怎么发现的”
“不能算是我发现的。是他自己。”俞瑞道,“也未必能叫作发现。毕竟像他这样的人,绕再大的圈子,迟早总是会找到自己的路。”
虽牢室黑暗,但俞瑞说到此节时,眼中犹似带着光“就是他十一岁的时候,有次随任务出去就没了消息。我以为是途中出了什么意外,也没指望他还能活着回来,只是碰到钱老时,不免有些可惜少了一个懂得机关之术的晚辈帮手。他失踪了大半年,突然却回来了,变了个人似的,精神焕发。我问他哪去了,他说在外面胡乱散了散心,想通了一些事。我知道他因为学武始终停滞不前一向闷闷不乐,如果能想通了自己不是那块料倒是好的,就又提说钱老惦念他,他还是跟着钱老做徒弟更好,也省得出门去磕磕绊绊的。这回他竟然答应了但不是答应做徒弟。他说,要他去钱老那里可以,但钱老没什么能教他的,最多算他去帮忙。
“这话从一个这么点大的孩子口里说出来未免狂妄,但不出一个月,钱老就来找我了。他说瞿安只凭肉眼所见,就把总舵的机关图纸都画了出来不但画了出来,而且在他面前指手画脚说,这里不行,那里要改。这机关总弦,有许多是嵌在墙里、埋在地下的,哪有那么轻易能改这孩子就说,那不改就不改了往上添吧。
“你若见过陈州的金牌之墙今日的机关,有很大一部分都过了瞿安的手。当然,是很长时间里逐步改动的,虽难以改得完美,但比当初完善得多了。钱老说,他那双眼只怕是双能看得透一切机巧背后本质的眼睛好似那些复杂繁琐的难处,在他眼中只是一点寻常关节而已;他若想到什么连接构造,便能画出来,绘起图来很快,极少出错,大多数时候倒变成了瞿安绘图,钱老来想办法解决土泥石材之事,他们三个人再一起分步作造。不过瞿安却不是白去帮忙的,他还画了一件兵刃的图纸,央钱老也一并找材料打造。钱老问我是不是教了瞿安新的武功招式,我才知瞿安想打造的竟是一把阔剑。
“阔剑这种兵刃,黑竹很少有人使,就连我也用不好,他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人又细瘦,武功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