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君黎没怎么应,只是点点头算作招呼过了,面上虽然无事,心中多少负气当然,此际的负气却多是对着自己了。深心里他当然知道,这刺客绝不可能抹去所有的痕迹,抽丝剥茧之下捉到破绽只是早晚,可今夜未有所获,加上适才张庭那事之挫败,还是令他深感低落这些表面上骂着侍卫司的官员,内心自然无不在心中奚落嘲讽着你夏君黎方回这内城,就惹来如许多自己解决不得的麻烦。他抬起手中仅剩的证据那个面具、那身衣服、那枚金针。刺刺都未能肯定金针真伤到了人,此针之变色未必不能是故意作伪,找到旁人之前,总还是只有张庭担着这份嫌疑。
迎面忽见宋然与一人行来。他心念闪过,也不顾旁的,上前便将宋然一把拉到边上,急促道“我明着问你一事张庭是不是太子的人”
宋然吃了一惊,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晓得,君黎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你真不晓得”夏君黎盯着他。
宋然双目微移,双唇动了动,低声回了两个字“不是。”他随即挣扎起来“你按着我问也没用,殿前司长官张大人,那不是你的人吗,你却来问我”
夏君黎手下微松,宋然立时溜了出去,边上同行连忙扶住却是同为太学学士的孟微凉。这孟微凉一向对礼节颇为在意,显然对夏君黎此举十分不满,不免道“怪道人家说君黎大人今时比往日不同了,果然威风得紧。城里出了乱子,他不抓刺客,却反专挑我们读书人来欺”
“没事,没事,走吧。”宋然拉了拉他,更向夏君黎瞥了眼,“他想是心情不好,莫惹他。”围观众人还没看到热闹,热闹便散了,也再没人敢说什么,远远避了,连上来打招呼的都没了。
只有身边刺刺狐疑的语声“君黎哥,那人是谁”
夏君黎目送着宋然。“太学学士,叫宋然。他和他身边那位孟微凉,都是人称绍兴六士中的人物,在这京里颇有名望,只是去年开始,都成了太子的人络。”他慢慢向她解释着,“我心里想着,在这内城之中,与师父和我向有冲突的,便数太子,且东水盟亦确然得过太子撑腰,今日之事不管刺客是什么来路,背后十有八九与东宫脱不开干系而那个张庭,一直以来似乎在禁中亦有靠山,倘能得知他的靠山便是东宫,那么今日之事,我总还是要怀疑在他头上。”
稍稍一顿,他苦笑,几近自语“可宋然却说,他不是”
他以为刺刺要指责他适才又行莽撞,却听她喃喃道“他是太学学士我怎么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夏君黎回转头来“他在京里一向交游甚好,凤鸣同秋葵成亲那日,他也到过场,你或是那日见过。”
“这样么”刺刺还是有点不解,“你是同宋学士有什么特别的交情么不然,怎么便信他会对你说实话”
“我们”夏君黎只能道,“是有点。”一顿,奇道,“你怎这般注意他”
“我我也不知”刺刺摇了摇头,“就是方才你捉住他时,有那么一下子,我觉得这人好似在哪里遇过,但后来你放开他,我能看得见他整个人的时候,又觉得他是个陌生人了总之,定必不是在秋姐姐的喜筵上见过的缘故。”她转头向单一衡,“你觉得呢”
单一衡未料她问自己,“啊”了一声,“我觉得什么”一顿,猛然会意,“你该不会想说他与今天的刺客有关他不是太学学士吗穿成这个样子,难道还能会武”
刺刺向夏君黎看,却见他摇了摇头“这你放心,不会是他。”
“你这般肯定吗”刺刺追问,“你不是说他也是太子那面的人,怎么便不会”
“我”夏君黎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宋然在他心里自然一直是自己人,且是很重要的自己人,他下意识之中始终想着该要保护他的身份,即使突然想问他句话,也不得不以那般方式。只是刺刺直觉敏锐至斯,还是觉出了异样。“待时机得当,我会与你细说他的底细。刺客之事,应与他无关。”他还是道。
单一衡咦了一声“还真有底细内情啊”
“你既说不是他,我总信你定有道理。可”刺刺抿了抿嘴,“我还是多问一句你真是十成十地肯定么假如你说是,我绝不再追问。”
夏君黎这一下却有点答不出了。十成十这是种太过绝对的信任,就连沈凤鸣和凌厉都是在受过他的质疑之后才算得着了他的十成十,宋然又如何能说没有万中之一的可能,与今日之事有关他忽一时有点奇怪缘何自己会一直那么相信宋然大约是出于对“执录”这个身份一种近乎盲目的尊崇若抛却这层从一开始就确定他是“自己人”的先入为主,他并没有太多理由为宋然辩护。这内城里能似今日这般行刺的人物确然已是不多,而仔细想来,自己一直以来竟然并不清楚宋然真正的身手,以至于回想方才以“逐雪”勾画出的东轩门内众生之景,竟无法在其中确切辨出哪个是他。这似乎并不寻常。
“既然你心怀疑虑,我便再去问问。”他转身便要向宋然那边走。刺刺忙一把拉住了,“君黎哥”她轻声道,“我也只是有那么一点莫名的感觉,却没一点凭据,方才张庭那面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