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早该下的雪,或许终于要下了。
如果夏琛真的死了,他或永无法原谅自己的这次缺席。
哪怕他其实不敢肯定,自己当时若在,是否就会比程方愈做得更好。
镇淮桥外小楼之上,有人正面露难色。
“三十爷,您别为难我了。”留守小楼的男子哀求起来,“盟主这会儿当然是在武林大会之上,真不在这里。”
“我知道他不在这。”他对面的三十面上仿佛已结了霜,“我只叫你告诉他,我在这等他,让他回来一趟。”
“这”男子面色更难了,“盟主这会儿定忙着,我哪有这个本事”
“你告诉他,我只等他半个时辰。他若不回来,我亲自去,当着整个江南武林的面将他找出来,你猜他可高兴”
男子脸色转白,“可我也不知哪个是他”
“你随意找一个我的人,他不管在哪,都会得到消息。”
男子无计可施,只得去了。
天空已经很灰,小楼内几乎光亮全无。三十独自坐在昏暗的木阶上,如过去的每一次等待一样,无声无息得仿佛并不存在。
半个时辰,于他来说理应并不漫长,可便是今日,竟连三十这样的人,也觉出了一丝难熬。
冷风忽然抽泣般涌入楼间屋门大开。即使来人戴着伶人面具,三十还是轻易觉出了曲重生的气息与每一个他的扮演者都不同。
他到底是来了。
他身后的男子很识时务地将门掩起,自己留在屋外。比起外面的天气,他觉得还是曲重生身上的寒意更重些。
显然,被三十从大会之上逼回此地令曲重生极是不快。不过这种不快在他看见三十的第一眼,忽然变成了种戏谑。
“手怎么了”他带着种深深的讥嘲,看着三十的左手。
三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极厌恶受伤,故此很少令自己受伤。若是在往日,他早就将这只流血的左手洗上数十遍,将伤口遮起,免得看着嫌憎,可今日他向自己的手看了眼被匕首划破的皮肉翻绽,鲜血半凝未凝,洇湿了整个掌心。
“什么时候,”他没有回答,只冷冷道,“你敢绕过我,自己指挥食月了。”
曲重生好像怔了一怔,随即才发出一记恍然大悟般的叹息,“原来就为了这个。就为这事也值你将我叫回来”
“夏君超什么都不懂,根本无法与你相衡。”三十从阶上慢慢站起来。“你就这么想杀他,不惜坏了规矩。”
“是谁先坏了规矩”曲重生收拾起先前的戏谑,语气亦变得阴沉起来。“若非你三番五次违令放他生路,我何至于另想办法我不追究你,你竟敢来反问我”
“违令”三十低目看他,“我说得很清楚,我只是以食月帮你,但食月是我的,不是你曲重生的。食月里的一切人与事,都由我决定,没有你插手的余地我也可以不帮。”
这番话却令曲重生又笑起来。“三十,”他上前两步,抬手拍了拍三十的肩,“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容不得半点变通。都是为了东水盟,怎么做不是做你是太把你们食月的弟兄,当成是你自己的手脚要他们都和你一样想法,要整个食月都一个声音,要所有人替你完成你想完成的事,还要做成你想要的模样。是,你每次都能做得完美无缺,可你要知道,他们是人,不是你的木桩子只要是活人,就会有自己的想法就会有异心。你看这次,我与十五一说,他便答应了,根本就没提起过你。没你教他,他一样做得很好。”
“你想说十五要背叛我。”三十的语气波澜不惊,“那你怕是错了。我对他的了解,定比你多。”
“他是不是有心背叛你,我不晓得。”曲重生喟然,“反正人他已经杀了,他一定也觉得事事都通过你,没这个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