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话其实以退为进,只道沈凤鸣听了必要跳起来,叫两句“我哪里是为了那个”,却不料他试着竹笛,好似真没听见,那音色连一分起伏都没有。
“沈凤鸣,你讲点理可好”夏琰无计要去夺他笛子,“宋家是黑竹执录,我就算事事先问他也没什么不对。”
沈凤鸣才把笛子停了,侧头看他,“是没什么不对。我便是同姓宋的结了私怨了,有他没我,你待如何”
夏琰失笑,“你从来万事不拘,与你结个怨恐不容易宋然怎么得罪你了你席上那般挑衅他都没生气,他可算大方了吧”
“他还算大方”沈凤鸣嘿嘿冷笑,“你当我是瞎子要找天狗我看不是你的主意,是他吧是他想防着我,对是不对”
“不是。”夏琰没想沈凤鸣一眼看穿,口上还是辩着,“是我找到他问,他才与我几个人选”
说了一句又不免住口他没有沈凤鸣胡言八道又能自圆其说的本事,就连这分辩的语气都显得着急,顿然明白如此只怕愈见欲盖弥彰。
“我懒得拆穿你。”沈凤鸣好像真的看都懒得看他,又晃出了匕首来,对着月光,在竹笛上小修小改。“我觉你同宋然脾性倒有点像,两个道貌岸然的君子,其实内里七拐八弯,全是小人之心。是不是觉着寻到知己了”
“凤鸣,”夏琰只得道,“我不管你怎么想大家都是为了黑竹,再说主意都是我拿的,与旁人不相干。天狗的事情你不愿说就算了,只当我多此一问。”
这话里隐隐约约好像透出丝真怒来,哪怕极淡,也足够人掂出了分量。那边秋葵本没有在意两人说些什么,一直轻轻悠悠地用竹笛随成曲调,直到这一句,她笛音忽断了一断,稍有不安地向两人看了一眼。
山风在竹林间打了个旋儿,带起枯叶,喑呜呜往沈凤鸣手里竹笛迎风的孔里吹出鬼哭来。他将笛子放落些,看向夏琰,目光便仿佛也带上了那些冷森森的意味。
“君黎,”他盯着夏琰的眼睛看着,“我其实好奇宋然怎么想我不放在心上,你真能一点都不提防我么”
没有笛声,天时就仿佛静止了。秋葵将竹笛重依唇边,轻轻吹出声息,掩盖此时未知的安静。
夏琰的眉眼却缓和了。“当然。”他的语气也变缓。“我早与你有了契约,要将黑竹与你的。眼下黑竹青黄未继,你提早拿去又没好处,有什么好提防”
他说“当然”时,沈凤鸣还打算反问几句,可说到此处,沈凤鸣倒信透了。“原来不是不提防,是将得失算得这么清”他随着夏琰眉眼间的笑也笑起来,“这么说迟早要有那么一天道士,今晚月好,不如我们提早演练演练”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鹞子翻身已从地上横飞而起。“小心着”他口中说着,一手将竹笛插在腰后,猱身已撞入夏琰怀里,掌心晦光在月明之下发出一星闪亮,那般近身地划向对手的咽喉。
咽喉自然是划不到的。“叮”的一声,未出鞘的“逐血”荡开“彻骨”的险动,夏琰的身形随之急掠开三尺他原是坐着,却也不必急起,只那么伸手在地面轻轻一推,再转身回来时,两人都已一般站于地面。
但“站”却也无片裕静止。就在夏琰掠开三尺的空当,沈凤鸣的身形便如他衣袂卷起的风,如影随踪地跟吹到他身前,那杀手的冷兵还是不离他要害数寸之地。“一寸长,一寸强”或是“一寸短,一寸险”的道理两人都太懂得了,所以夏琰以一剑之长争出三尺之距时,沈凤鸣以短匕却始终行险要贴住他身。
“来真的”夏琰唇角勾了勾,反手握住剑柄,将出未出。“当然是真的。”沈凤鸣欺身间向他回答。“不来真的怎清消这么大怨气”
夏琰冷笑了声,那笑好似从胸腔里振出来,低得不似他的声音。逐血离鞘声呛啷伐厉短促若击钹,继而回声嗡咛琤琮悠远如拨弦在回音落定之前,夏琰之反手斫击已四,不必尽数伸展赤锋之长,已令得沈凤鸣额头顿冷,差勘掠动身形,“彻骨”抢来的六步转瞬已去其三。
白色的外袍方才还因过快的抢进在身后飘浮如雾,此际已因遽退如一面收缩的薄旗贴在脊背。三步。沈凤鸣不肯再退,脚步骤止,足底钉于修平的地面,倾斜的身体忽匪夷所思地换了一个方向,山石的青光与长剑的赤光一起在他面上流过,险之又险地化去“逐血”恶魅般的连追。仰后的身体堪堪要触了地面,他腰上一拧,返身而起,灰冷“彻骨”如蛇信乍吐“咔”的一声哑响“逐血”亦不会留予他半点空隙,只一霎眼已被夏琰引至右手,剑刃虽薄也足以准确挡住匕首这一反击。
他不待沈凤鸣变招,剑身抽动,一点目力难见的浅电自双刃交擦之处传至两人手心,微微的震动令得两人掌臂都略感发麻。沈凤鸣有意一退,兵刃之光隐去,脚下方施出诡奇身法待择机一鼓,夏琰看在眼中,轻巧踩至东北方若按此地所伏之卦位,当为“艮位”,沈凤鸣那一步立时受了克抑即便他运起全部轻功,要绕至此刻夏琰之险盲方位也变得事倍功半。
纵然轻功绝佳,但眼下是交手,比的是胜负结果,不是比轻灵也不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