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得及问沈凤鸣,上去了之后,他要如何开口说话。那树上虽然有茂叶遮蔽,可边上恰有火把照明,与其说是埋伏的好地方,不如说是登高一呼之地还更佳。沈凤鸣既是要去安了黑竹众人的心,自不是为了隐蔽了;可他现身之后,总不能不发一言,若是高喊,一开腔便定掩不住了虚弱无力,在这般明处,岂非又成了幻生界众人的靶子那时两人还能有那般十万分专心来开始“双琴”吗
未几已见石志坚在那大树之上向水一面招手。沈凤鸣低声向那留守的黑衣人叮嘱两句,便向秋葵作了个手势,秋葵咬一咬牙,跟在欧阳信身后,一起纵身而上。
渐拔渐高的当儿,沈凤鸣已经看清了场中情势。欧阳信听他在背上暗呼了一声,不免紧张“凤鸣公子,还好么”
沈凤鸣的目光落于战场腹地之中此时最引人注目的两个“怪人”当然不是关非故,亦不是净慧。这两个人精赤上身,浴血而战,动作之快、气力之大比常人依旧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不死不休的架势加上有点怪异的身法,令得他们远远看去不似活人,反似活尸,所过之处,黑竹众黑衣人闻风而避。
“蛊人”沈凤鸣一瞬间已认出来一种真正足称“邪魔外道”的蛊术。
“蛊人”并非魔教云梦的独门这一蛊术要说难也没什么难,但凡与蛊沾边的门派,多都懂得,只是各自炼制细微处有些不同罢了。这法子并非把人炼成了蛊,只是用蛊来养人,起初选人时,便多半会选一些壮实耐受的男子;“炼制”之时,也会蛊毒与补药同喂。即便如此,十个里怕是也要有九个半受不住,在过程中便即死去,最后能活得下来的,心神俱失,但强悍过人,只消蛊主发号施令,便可用作“打手”,甚至可说是用作了“武器”。“蛊人”一法固然凶残,不过正因太过残忍了,即便是魔教邪派,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起用,况且“炼人”很是费事,成功与否大是靠运气,操纵蛊人者又消有足够应付的蛊术根基,是以致用者稀,在旧时云梦,莫说是禁止,甚至连提也没人提起,哪料此际却在关非故的地头见到了。
仔细想想,关非故连比“蛊人”更难的幽冥蛉都能炼得出来,炼出“蛊人”似乎也便没那么难以置信了。也无怪乎黑竹众人难以招架除了以力大出名的阿卜之流,鲜少能有撄其锋芒的。“蛊人”本就身形特别高大,又被训炼得皮粗肉厚,对疼痛感知极弱,刀剑棍棒的劈砍击打于它似乎算不得什么,寻常毒药更是根本不必放在眼中。黑竹虽然擅长各司其职围杀猎物,但遇到这样难称活物之属,当然便生了退意。
他没有便答欧阳信的问话,两人已停落在枝干之上,比石志坚的位置稍低一些。秋葵也随即停落在更低一些的位置。沈凤鸣环视了一圈,指示各人将落足之处稍作调换。秋葵与石志坚交换位置时,后者经过他身侧,将一把匕首交于他手。
“彻骨”沈凤鸣有几分意外。
“悬河在树下。”石志坚压低了声音却也压不住面上光容焕发。虽然秋葵早先已说了,“吴天童报的讯。”可是这一趟生死重逢,终要亲眼得见才更欢喜。吴天童虽然伤重,不过自从关盛、杨敬两个与贺撄越战越远,反倒没人在意他一个血流满面之人还委顿于旁。只有石志坚之前查看大树周围,意外见得他就靠在另一头。
沈凤鸣没有接匕首,“你先拿着。我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了它,只怕还消你替我掠阵。灰蛾先下去,到低处守着。”
两个人都应了。树上留下的三人之中,沈凤鸣落在了明处那火把光亮得以照亮之地。秋葵在更高之地枝杈横生,她与双琴都得以隐蔽稳当。两个人俯仰间说了几句话,相互确定听清无碍。
趁着一时还未有人发觉,沈凤鸣倚于树干观察片刻,已看出控制着两只蛊人的正是关非故与关默。想来幻生界中旁人也未有这个能耐,关非故多半是方才与自己交手之下有些损耗,是以祭出了蛊人来应战。
他心中有了番计较,向秋葵、石志坚都如此这般地低语了两句。两个人应了,石志坚便将话往下面欧阳信处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