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的规矩,寥寥数语已毕。
霍新起手很快,只不过稍一凝神聚力,双掌已当胸平推而来。
但凡内劲充沛、运力轻熟的高手,多是如此。若说拓跋孤的掌力是似日似火,灼热逼人,那么这霍新的掌力便真似山似石,刚猛决绝,内里的压制之力一瞬间就让君黎意识到他是全力而为,没有丝毫的保留。
当初苏扶风也曾教过自己,未曾掌握战局时,不可手下留情,想来霍新在不明对手底细的景况下,究竟还是以获胜为先,是以亦说不上便是心狠手辣。倘若换作了自己,说不定也会如此但他天性并不喜如此,所以才要求第一掌自己先守,以摸清了对手实力。霍新一掌来时,他早已吐纳气息,运转起第九诀“不胜”。今日对“不胜”之解比起上次对手拓跋孤时的仓促恐不可同日而语,加上用了“体行八卦”将守势放到极致,他有把握,当此一击,就算是拓跋孤的掌力,亦不见得就能将自己击倒。这亦是他要先守的原因之一了三掌之中,此一掌的胜数最大。
“蓬”的一声,“一步掌”之劲力便如巨石冲撞胸口,其剧其烈直似大山压至,比最坚硬的外家功夫还更坚硬,全然不是寻常内劲之刚中带柔。这一下也多少出乎了君黎的意料,胸口受力之处只觉硬锵锵外伤般突入一股猛痛,直逼脏腑,远非常人可受,便是看的人也都止不住发出了“噫”地一声惊呼,君黎更是不自觉发出一声痛喊来,身体一时已然后堕。
但“不胜”乃是减缓身体所受伤害的要诀,其内旨便是于那受致命一击的一瞬间护住要害,并将劲力引散分担至身体他处,于高手重压之下保住性命。这巨石般的掌力足以将君黎连续震退了三步,可是三步之后,他却站住了莫说是要倒下,便是趔趄都没多趔趄。
恰如山崩之后的碎石四落,化为砂土无声,偌大的练武场四周一时已静得听得清这秋日细雨。任谁都料想不到,在霍新这叫人肝胆俱裂的全力一掌下,这道士竟然竟然只不过轻描淡写地退了那么区区三步纵然是常人戏耍,伸手将人推得一推,怕也要退那么三步,霍新是何许人也,霍新的“一步掌”又有几人能受得下
剧痛和重压还是令得君黎气息一时有些不继,眼前飘过几分昏黑,竟有片刻不知人在何处。但这也并不能减少霍新心中震惊适才君黎还在顾世忠坟上跪拜时,拓跋孤便已与他说过这道士的功夫了。在拓跋孤看来,君黎“机巧有余”而“沉稳不足”这也是他那时对君黎当面的评价而霍新则正好相反,沉稳多有,机巧不够。定了三掌决胜负后,两人大为心定掌力比拼岂非正是沉稳者得
不过,双掌甫一接近君黎胸口,霍新已觉出这道士内力修为大是不弱,那一层护身之息绝非寻常。他掌力刚劲,纵是金盔石甲也俱都击碎了,原不必将什么护体真气放在眼里,哪料掌力击实,那着力之处却偏不是金盔石甲,似硬非硬、似柔非柔的感觉只叫人好不难受。用掌之人最怕的便是击不着了实体,他想起拓跋孤提醒过,君黎心法之中似有特殊之处,能消化来者之内力,但是他修为不足,这点“消化”的本事决计当不得掌力排山倒海般涌入,霍新念及至此便全力催动内劲,誓要击破他这一层诡异的防御。
他的确是击破了,可今天君黎之防不同于与拓跋孤交手之时。“不胜”并非彼时所用的“移情”,霍新最终得以穿透其守势而真正伤及了君黎的,也不过是两成而已三步之退就几乎全数消尽了。
半晌,君黎得以将平日的知觉自那瞬时难挡的剧痛之中抽了回来,丝丝咳嗽出了声。咳嗽声打破了场间愕然的宁静。没有人喝彩,不是不想,却是不敢,可嗡嗡议论之声终于在人群中不可遏制地扩散开来。第一掌是霍新败了,竟是霍新败了,这是何等的令人难以置信
忽有人“啊”了一声,“他受伤了”站在君黎侧后的都看见了他背后素色衣衫之上,正渗开了一片深红。这深红似乎挽回了他们一些颜面,有人皱眉不解,有人喜笑颜开。
“君黎哥”刺刺掩着口,不敢放开声音。她知道,那是他的旧伤。霍新的掌力并不能穿胸透背,但震裂君黎前晚的剑伤是绰绰有余了。虽说胜负并不以受伤与否计算,可此时此刻就算是一丝小小的外伤,怕都要拖累他接下来的出手吧
君黎却恍如不觉,站直了身体。“体行八卦”撤去,他匀了气息,向霍新微微躬身,作出一个承让的姿势他一时还说不出话。霍新犹自瞪着他,胸膛起伏着,也是一言不发。他也在调匀自己的气息。
正对着君黎一面的顾如飞面色有些骇白。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君黎的内功已进境至斯,愈发有些后怕适才倘若与他交恶会如何收场。不过比武尚未结束,无论胜负如何,今日君黎必是损耗非常,倒是他乐见三掌之后,料想这道士定已不能如适才般嚣张。
雨下得肆意起来,演武场久无人理的灰土便显了形,将地面污得有些泞起来。屋檐已挡不得了这样的斜风乱雨,但没有人后退。无论是骇然的、惊讶的、好奇的或是担忧的,都不愿意退后一步,错过了接下来的对决。
君黎深深吸了一口气。第二掌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