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以重伤之身逶迤千余里,心境怕也是同样。只盼这一次沈凤鸣或也可因此得以支持下去。”
娄千杉嘴唇还是颤着,像是想说什么,却到底未说,转开脸去,默默地坐着了。
他们不会知道她也曾那样一路奔上小山,于虫尸处、山顶花丛绝望寻找她甚至比他们更绝望,因为她知道一切终致于此的缘由。
关盛最早在君山与她说起“幽冥蛉”的时候,她并没有听得太细,只知那是一件“无药可解”之物。“无药可解”这样四个字,本就已经足够了。
她听他说了要如何使用幽冥蛉来致沈凤鸣于死地。关盛并不知道娄千杉欣然答应的背后,却有自己的图谋。他只叮嘱她,不要让蛊虫记错了人,不可在洞庭附近便动手。他尤其一再说,倘若不慎让蛊虫记错了人,那便要二十日方可消去,才能重新记住新人。
娄千杉自然没有忘。装幽冥蛉的小匣有个细极的小孔,那是蛊虫在被放出之前,就识别出未来宿主的通路。一滴鲜血,甚至一根发丝,都可以让幽冥蛉记住它所要侵入之人关盛原是想着沈凤鸣反正手心有割伤,只要娄千杉有机会为他包扎伤口,自然可以将他的血性通过细孔让幽冥蛉记住;若实在无此机会,同行途中寻得他一二发丝,只要有心,亦不算难。
娄千杉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犹豫之色便将这个小小匣子接了下来,可她很清楚自己不会用它来对付沈凤鸣。她知道,秋葵身边有太多保护她的人,她也许根本不会有机会正面对她如何,而这样一只小虫却能够轻易达到她的目的。她与秋葵太近了,拿到她一根头发丝,又有何难
她原本也没有打算这么快动手。纵然深妒从未弱去,她也还未真正作好了准备、下定了决心,就要立时致她死命。可若不是沈凤鸣在船上那一曲吹得太过动情,那船头红日下的背影也就不会如此令人生恨他难道不知道,每一个心怀相思而又不可得的人,都是难以承受那样一段曲调的啊单无意听不下去,所以会如此暴躁不堪;而她,她也一样听不下去啊
她起身进了船舱,是因为她已经按捺不住了。她要立刻、马上就动手,要那个她所深恨的女子自世间消生,不会再独占有这世间所有的倾爱。她知道没有人会跟进来的跟进她与无意独处的船舱。而无意只要她让他安静,让他闭上眼,他永远不会有半分违逆与质疑。
幽冥蛉带着她的快意飞出来了。它没有找错宿主它停在了秋葵青葱一般的指上,将她所有的恨都倾注进了秋葵的身体。她和所有人一起看着秋葵痛苦了三日,她觉得自己该感到快活的,可那快活却不知为何,始终也没有出现。
她并不知道幽冥蛉之毒是这般凶狠可怖。她偶在夜间惊醒,甚至有点无法想象秋葵变得如此是因为自己而起。她也曾在她身边陪守,恍惚间想起她往日里对自己的百般回护,也曾一时间恨爱交错,难以名状。
可她也不后悔。因为,即使不是现在,终有一天她想,她还是会动手。她只希望她能快快死去,就不必受这样的痛,亦不必用这样无休止的等待来折磨自己,可怎么这世间之事,到头来却终不能遂她的愿呢是不是自己的命运真的已受尽了诅咒,即使已经如此确然之事最后却还是要落得她最不愿看到的结局
“我忘了是你”她喃喃地说。“我竟以为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却忘了你又怎么肯眼睁睁看她死去,什么都不做”
终于是这样吗遂了关盛的愿。这一切究竟是难以逃过的命中注定,还是一个天大的讽刺与玩笑
“你算了那么多的命,你真的相信命吗”她突然抬头,去问君黎。
君黎不意她忽然问出这样句话来。“我自然相信。”他回答。
“那么是沈凤鸣命该如此吗”娄千杉望着他,两点飘荡的灯火在她眼中游动。
君黎望着她眼中的火光。周围是无尽的黑夜,江宽水缓,迷雾轻笼,始终未散。
“我不知你所指何意。我只是信命,但我不信他死了。”
在清清楚楚看到一切之前,他什么都不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