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随着那叹息的是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道“武技之可怕,又怎及心魔之万一。你说你非魔,可扭曲视相、控制人心,又岂允称非魔。”
会场中一下子静了,纵是最不谙内功心法之人,也晓得这样开口不须呼喊咆哮便能压过一切声响的,必非寻常之人。关默面色微变。适才幻相虽经三支同时催动,相辅相成,常人难抵,可毕竟秋葵与娄千杉都尚年轻,功力必不深厚。若有内功深厚之人未曾吸入蝶粉之幻,自然清醒。
靠近外围的衡山派及几个大世家门派似乎对这言语也多少有同感,只是在那般群情激动之下无人肯说,今忽见有人站出,无不投去目光。
只见那站起来的人头上无发,粗布缁衣,竟是个老尼。老尼面上皱纹深陷,看起来至少也有八十岁。她似乎并无同伴,旁人原见她年纪老迈,言语迟缓,纵然坐在左近也并不怎么搭话,哪知她竟似深藏不露。
关盛未敢造次,抱拳道“这位师太怠慢怠慢。晚辈眼拙,敢问师太仙庵何处、法号如何称呼”
他是想先问名了这老尼来历,却不料老尼谦道“无名小庵、无名老尼,何劳垂听。贫尼昨日途经岳阳,恰闻得三支一会,非请自来,还望三支诸位不要见怪。”
关盛笑道“师太方外高人,我等想请都请不到,哪里有见怪的道理。师太适才言语之中,仍说我三支是魔,敢问师太,先前所见,不过斑斓蝶群、清雅琴音、霓裳之舞,何魔之有”
“所见不过为表象,”老尼道,“恶非在所见,而在挟人见其所不应见、闻其所不应闻,进而思其所不应思,为其所不应为云梦非恶,但世间万物,并非云梦。”
君黎心中微微一震。老尼的意思是蝶、琴、舞,固然都是美好之物,可那并非真实。将美好却虚假之事物铺陈在人眼前,是为欺骗,由是为恶。
关盛皱了皱眉头,欲待说话,后面关非故起身道“师太之言差矣。且不论表象内里美善之属,总好过丑恶之属。莫非表象是为美善者,内里就定是丑恶在老朽看来,若连表象都不美,恐怕内里更是不堪。”
老尼微微一笑,似乎不欲争辩,只道“贫尼随感而发,施主不必放在心上。”合十一礼,坐下了。关非故父子见她不再多言,略松一口气,便就再始与众人讲起云梦教三支的往事。此际不少人对三支之学已觉心服,或至少愈发感了兴趣,也便无人再多打断质疑。
君黎却还是忍不住多望了那老尼几眼。单刺刺顺着他的目光也望了一望,道“君黎哥,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我师父逢云道长。”君黎道,“师父曾说,意念之毁,常是毁在美好之事物上,只因丑恶之物,人人皆憎而远之,必生提防之心而不致为其所害,但以美好之物为诱,则足以令人不知不觉陷入其中而不可自拔。适才听那位师太一番话,我便突然想起这些来。或许或许云梦确非魔,真正的魔果不过是心魔而已罢。”
却不料刺刺道“你师父定是因为想说服你出家做道士,才那般说的吧出家人说的话果然都是差不多可其实适才关掌门说的也对,若眼前看到的都不美,难道却要去相信那些看不到的人家都说眼见为实云梦教究竟是神是魔,凭想象怎可作数,终究也是要亲眼见了才行。”
君黎不知如何辩驳,只见那头老尼垂目静坐,似已入定,他怔怔然看了一晌,转回头来。
已经有人在发问“敢问关大侠,适才你所说的三支合一而重为云梦我等得以见证此事,倒也是桩美谈,却不知云梦一教,尊谁为首”
君黎心中一凛,暗道,说到正事了。他心中早也隐隐然觉得此事定与沈凤鸣有关,可却也实难相信关非故会将这个位置留给沈凤鸣若当真如此,何须用那般手段强将他带走
一直并未言语的谢峰德忽地站起。“此事事关重大,自然要从长计议。”他开口抢话,显然不愿做了今日之事的陪衬。
关非故并不意外,一笑道“自然是要选一个令人心服之人。”
“如何方能令人心服”谢峰德接口。
“既是选云梦教的教主,自然按照昔年云梦教祖训这规矩,三支的各位,应该都知晓吧”关非故似问似告。
“祖训”谢峰德疑惑,“你莫非指的是圣血”
“当然。”
就连沈凤鸣听到这里,也是深深一愕。他自然知道所谓“圣血”是为何物,可他原未料到关非故连这一条都敢拿出来用。谢峰德一时更是无话可说,怔了一下才道“可云梦断绝已三百年,何来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