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脑里轻轻一怔。他的身心还带着柴火烈烈之后的余温,不希望这么快失去温存,可却也知那样一夜已经过去了。他以为她终究有些害怕和怨怪才显得不悦,表情顿时变得有些讪讪,有些羞愧,却也并不退缩,伸出手去要拉她的手。
娄千杉被他捉到手,原本想挣开,可触手的掌指那般温热,热到她浑身一抖,一瞬间就确信他是真的没有恶意的也根本没想过她会有恶意。她放下心来,也放下身体,慢慢地回到他怀里。
她还是可以杀他,可那个念头却竟变得犹豫。这个在她身心皆苦的时候忽然出现的少年,无论如何也算解去了她的些许低落。她下不了手。
单无意有点胆怯地抚着她,却不敢说话。这个讷讷的样子却让娄千杉在心里笑。若你知道你怀里的我其实一念之差就想要你的性命,想必你一定会识得这世界并非那般单纯吧就当这是一段露水姻缘罢我娄千杉,可还是头一次跟人有这般真正的“露水姻缘”呢
依偎了一会儿,她扶着他的胸膛坐起来,轻声道“多谢你陪我这一晚。我现在不冷了。”
单无意也坐起“你你昨日受的伤,好点了吗我对不起,我原不是有心”
娄千杉看着他道“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本也不是你迫我的。”
单无意的脸反而先红了,道“千杉,你怎可怎可说这样的话,你是女孩子”
“我不是女孩子,我早是女人了,你没发现”娄千杉冷笑起来。
“啊我”单无意吃了一惊,不敢确定她的意思,却也不敢有什么办法去确定。娄千杉已经将被子轻轻一掀,那浅色的床单,半点血色也无。她很带着些挖苦的残忍看着他,道“看懂了没有,无意公子”
无意呆呆地看着,也不知是在看那床单,还是一下子愣住了,无法接受这般事实。她要他不要负她,他也决定了不负她,可她她不是处子她的第一次给了谁
他愣了一会儿,忽然越发满面涨红,一把握住了她肩,带点凶恶地道“是谁是谁”那表情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简直有点想要哭出来。
可娄千杉鼻翼微微一抽动,单无意的气势就弱了。无论自己是娄千杉第几个男人,她却是自己第一个女人甚至是他心里暗下决心的唯一的女人。便只是那轻轻一动的表情,他看在眼里,却是心里的一痛。他忽然一把搂过她来,紧紧抱了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是谁,告诉我”
在这双臂膀拥抱中的娄千杉并不是没有一丝儿感动,可是感动算什么,她有比一万个感动更重要的目的。
“是沈凤鸣”她轻轻地,不动声色地道,“前些日子在淮阳,就是我遇见你的那日晚上,他也在陈州,他他对我”
她啜泣起来“记不记得那日原有杀手要害你们那杀手便是他的人。他要在淮阳接受金牌之仪,你也知道这件事吧黑竹会已尽入他的掌握,他的势力好大,所以我也不敢多说,我只对你说,过几日就会好了,因为我知道过几日他就要回来江南的。可他他不知是因为知道我不服他,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就忽然忽然来找我。我不是他的对手,我我”
单无意被她说得心中大怜。娄千杉这一番话可说全无破绽,那里头真假掺杂,甚至那一日与沈凤鸣差一点假戏真做,真要追查起来,也是能说得出所以然的,差别不过在于,沈凤鸣最终并没有动她。可这真相也只有沈凤鸣自己知道,她知道,旁人又怎能知道单无意昨日听她说被沈凤鸣所伤,早是怒气填膺,如今居然听她说清白也为他所毁,那满心的恨怎么能抑得住这个才不过在徽州一面之会,稍有过节的男子,就此已成他心头大仇。后来回到青龙谷向自己父亲说起,虽然好些事情顾及娄千杉的名誉不便说得太明,可谈及沈凤鸣究竟还是流露出了句句皆恨。那种“恨却又不能说出来”的感觉,令他愤懑无已。
两个人将沈凤鸣骂了个够,天色已经大亮了,单无意才不得不说起自己必须要离开。他非走不可,因为明日日落前,他一定要赶到许家祠堂与众人会合。他动过邀娄千杉同行的念头,可究竟还是不敢他还是怕被责骂。在这个节骨眼儿,程平还不算安全,君黎还生死未卜,众人大概都在心急火燎地赶去,可他在做什么呢若换一面来想,连他自己都想把自己狠狠打一顿,又怎敢把娄千杉带到他们面前
他只是暗暗在心里下决心,他“不负”她。只要事情了了,自己能平安回到青龙谷,他一定把这层意思告诉父母。
娄千杉听他说立刻要走,心里就冷了一冷。她可不管他有什么样的事,不过是在心里把凉薄之名也往他身上套了两三分。罢了吧。她想。若他真能记着对沈凤鸣的恨,有一天帮我出一口气,那便好;若他转头就忘了,哼,我原也不指望些什么。男人终是靠不住的。
可是无论怎么想,此刻的娄千杉也想不明白他怎么会想娶我“嫁娶”,这件事,她从来没想过。就算把她对男人的指望放到最大,最多不过是“不负”“不忘”,那也是因为这少年还小,是因为他第一次尝到情事的滋味。如果自己是个清白少女,黄花闺女,也许他还动一动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