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
“哥,是我哥”
厉溪鸣眼泪决堤,她伸了手要接,却怕自己的哭声耽误了来之不易的电话,示意秦观河去接。
秦观河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开了免提。
省去寒暄,厉涛歌开门见山。
“我还活着,”他吐字清晰,“再给我两个小时。”
秦观河看了一眼表,已经四点三十五分了。
罗太奶再三叮嘱,在第二支稻草人棍“死亡”前,必须要取得白岐玉的“遗物”。
秦观河忍住剧烈的让他牙齿打颤的心悸“还能再短吗”
“还剩多长时间”
“一小时二十五分钟。”
这近乎于不可能。
窥世探险队一行人,花费四天四夜往返的路程,要厉涛歌一小时二十五分返程,除非出现奇迹。
但厉涛歌一咬牙,说“我知道了。我已经熟悉了地形,一刻不停的话或许来得及。”
听着哥哥大难不死,疲倦但坚韧的声音,厉溪鸣强忍住哽咽“对不起,事出突然,我们只能给你立堂口”
“我明白。”厉涛歌安慰她,“立就立了。有什么可抱歉的。”
他说的轻松,可立了堂口之后,他放弃的东西,岂是轻飘飘一句话能掩盖过去的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厉溪鸣自欺欺人的跳过这个话题。
她的嗓音嘶哑到失真“哥,我从小到大都没求过你什么,我求求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我们,我们终究还是要一起出马的,你会回来陪我的对吧”
“会的。我会回来的。”
耐心安慰了她一会儿,听着厉溪鸣的情绪稳定了,厉涛歌才笑着揶揄她,“你这女汉子哭起来,还挺让人心惊胆战的”
“臭傻逼”厉溪鸣哽咽着骂他,“我怎么有你这么一个垃圾哥哥你要是不回来,我去你尸体上蹦迪妈的我真的会去的”
厉涛歌无比温柔的,一字一句的说“既然你都舍得喊我哥了,那我肯定要答应你的。”
厉溪鸣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几乎没在厉涛歌面前哭过。
现在,她再也忍受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秦观河做最后一遍叮嘱“记住,六点是最迟,一定要赶在六点前如果超过六点”
天就亮了。
然后,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那时,在座的三人,谁都无暇分心一个问题如果对付的是污秽,为何要恐惧天亮呢
厉涛歌在奔跑。
不顾一切的奔跑。
腿软的像灌铅的麻袋,肺痛的随时要炸,发出破风箱般不堪重负的悲鸣。
霉味儿充盈鼻在鼻腔、口腔,混杂了铁腥味恶心到难以形容,但他置若罔闻。
他没有放缓哪怕一刻脚步。
极度紧绷时,大脑就喜欢像抽奖盒一样,将埋藏深处的、自以为忘却的回忆抖出来。
恍惚间,他似乎回到了一个热的教人心烦的下午。
他的爸妈坐在客厅里,一个地中海,正抑扬顿挫的发表“演讲”。
吐沫星子飞了一片,在夕阳醉人的晚霞中,像天空上小小的飞机一样落地。
“这么好的苗子,我教学20年都没见过让他赶紧放弃画那些瓶瓶罐罐的,来练体育”
“真的他是个天才要是练体育,我保证山大,哦不,北体保底”
是了,这个地中海是他的高中体育老师。
名字已经忘了,大家都喊他“一根毛”。
那时,尚在叛逆期的厉涛歌,与家人的关系降到冰点。
他的体育成绩很好,尚未训练就超过了靖德市少年组的记录。
体育老师来家里动员了三次,想让他放弃美术生之路,去当体育生。
父母觉得是个好机会,他却不。
大家都说他画的很烂,说瓶瓶罐罐能画出什么名头但他就不。
厉涛歌也知道对他来说,体育生的路会更平坦、明亮,也明白没有天分的自己,画画大概率死路一条。
可,他,就,不。
命运、秘术,还有什么出马仙,什么命中注定,去他妈的
他的亲妹妹,真正的绘画天才,7岁拿下青少年组金奖获得者
然后呢为了听从什么狗屁命运,去当出马仙。做一些招摇拐骗的事儿,跳大神,唱神调,泯然骗子矣。
高中时,甚至工作后的厉涛歌,每一次想起妹妹被扼杀的光明未来,都对狠得牙痒痒。
他想狠奶奶,可奶奶也是封建糟粕的受害者;他想狠不坚定的父母,可父母似乎也没什么错。
于是,他就狠命运,狠一切玄学秘术。
老师说他是体育天才,说他画瓶瓶罐罐没有前途,那他偏要练美术。
奶奶说华夏秘术需要传承,他偏要钻研西方神秘学,沉迷克苏鲁。
父母说你妹妹走上出马仙一路,大概率膝下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