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型(1 / 3)

刘添才忙着下田,戴上草帽,匆匆走了。

虽然天气阴沉沉,好像随时要下雨,但在乡村,晴也好,雨也好,都不能太耽搁劳作。在阴天秋收,其实更凉快。

他走后,其余队员们也陆陆续续走了。

但还是有喜欢看热闹的,揶揄年春花“春花,你咋想的敢当着队长的面说那些话,啥子福不福的,你私下里和我们聊聊就算了,那些话又上不了台面,你这不是自找的吗”

另一人忍笑“幸亏是现在的好时候,要是倒退些年份,你就惨了。”

这些话说得没错,年春花平时念叨几句,大家也知道她的性子,谁会管一两句话的事儿但年春花不该跑到队长面前,干涉去学习养蚕的人选。

别说队长不答应,她们也不答应。

谁不知道去学习养蚕是好事陈容芳确实有这个能力,大家才心服口服,如果换成年春花,她们可就有话头了。

她年春花凭啥凭她空口白牙说自己有福

咋莫名其妙的就只有她有福,他们其他人就都不如她年春花没得这个道理。

年春花垂着脑袋,被左一句右一句刺得烧心极了。这些人懂啥子跟风就是雨的

她们是没看到福气能带来多大好处,就说上辈子,她们拼死拼活的赚工分、种自留地的菜,又有啥用那些小兔子野山鸡就是要朝福团怀里钻,这些人拼死拼活的干,也没得肉吃,抵不过福团的一个零头。

年春花被揶揄得臊皮耷脸的,真想揪着乡亲们好好说道说道福团将来的福气、陈容芳将来的倒霉事儿。

可她说不出口,谁会信呢

年春花这个气啊,明明陈容芳家出去摘桑叶就下雨,是个大倒霉事儿,怎么还反而被她得了去学习养蚕的好事儿呢年春花气不过,盯着下雨泥泞的地面。

这年头,生产队里几乎没什么水泥路,刚下了一场秋雨,地面泥泞不堪,滑溜得很。

年春花盯着盯着,忽然笑了起来。

乡亲们被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年春花是傻了都要被政治队长做思想教育了,她瞎高兴啥呢

一个乡亲憋不住,好奇问“春花儿,你笑啥”

年春花哪还有一点在队长面前臊皮耍浑的样子,神清气爽地瞥了乡亲们一眼“我最开始给你们说了啥”

“说了啥”见她这个胸有成竹的样子,一些乡亲们还真被唬住了。

年春花不会真懂点啥子吧大家的眼光都汇聚在年春花身上,敛神屏息,大气不敢出,生怕错过点什么。

年春花高高昂起头“下雨啊。”

她一拍手掌“我给你们说,福团是天上的星宿哩她觉得要落雨,就真的落雨了,要不是她,我小儿媳妇在大场坝晒的秋粮就要遭打湿了,这还不是福气”

“现在我们家家户户不晒粮食了,粮食都是在生产队晒,但你们想想,你们哪怕晒一串海椒、大头菜,都怕被雨打湿,对吧。你们说我嘴上挂着福气不福气的,那是我看得准有福气的就是有福气,没得福气的”

她横了眼陈容芳、楚枫楚深的方向“一摘桑叶就落雨,这是事实吧,难道还不许别人说队长不许我说,那是因为队长站得高,但我们庄户人家里头的有些神神鬼鬼、弯弯道道的东西,站得越高的人,他越不懂”

陈容芳差点笑了“咱们生产队里,谁都没有你懂,任何事你都要来掺一脚。有这个闲工夫,不如早点去找政治队长做思想教育。”

她说完,就拉着楚枫楚深离开,担心被年春花黏上了。

留下年春花气得不行,不住对周围人道“看看,哪家的媳妇这么没规矩。没得福气,又啥子都不懂,有她的下场在后头。”

宋二婶在人群中掩饰地翻了个白眼,从年春花说出“庄户人家里头的神神鬼鬼,队长不懂”那句话开始,宋二婶就觉得年春花每句话都像失了智。

神神鬼鬼这个东西,宋二婶反正没见过。

而且她坚信一点,神神鬼鬼的东西从没让人民过得更好,让人民过得好的,反而是党、是队长带领下的劳动。

劳动光荣,赚工分光荣,陈容芳养蚕也光荣,而年春花说的神神鬼鬼这个事儿,宋二婶不知道光荣在哪里。她懒得看年春花胡吹,也走了。

除开宋二婶外,倒还真有乡亲被年春花勾起了心思,信了五六分。

一个乡亲眼里闪烁着兴奋、刺激的光芒,歇脚期间,大家凑在一起谈论神神鬼鬼的事情,本来就很刺激,她神秘道“好像还真的有这种说法,当官的官威重、阳气足,这些东西还真只有我们这些人家才知道。”

一股莫名的情绪传递开来,乡亲们面色潮红,好似窥到了世间的玄妙真理。

有人哆嗦着开口“队长阳气足,所以不被找上,那、那福团到底是啥”

年春花横了那个人一眼“我不是说了,福团是天上的星宿哩来了我们生产队,那就是大福气来了否则咋个会让我们早点收秋粮要是秋粮被雨打湿,没晒干,挨饿的是不是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