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风永远记得那一天。
黑的山白的雪,灵波震荡着,定格成一桢终身难忘的画面。
迟风心胆俱裂“霜雪”
陆霜雪重重跌落在地面上,翻滚反弹,遗体几欲崩散,拖出长长一条血泊,脸面朝地趴伏,一动不动。
迟风连爬带滚扑上去,把她翻转过来抱在怀里,一注浓稠的鲜血自她天灵盖淌下来,在额顶汇集成流,沿着额心一路淌过眼窝、鼻梁,斑斑血痕尘土的脸颊,鲜红的,浓稠至极,触目惊心。
鲜血很快濡透了迟风的前襟大腿,她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已经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
可迟风尤自不信,他拼命拍她的脸“阿陆霜雪你醒醒,你醒醒啊”
“你答应过我,会平安回来让我等你的”
迟风泪如雨下,可陆霜雪的法躯不过因为极多的高阶法宝包裹才强行留存下来的,连骨骼都震成了齑粉,像块豆腐似的,他手一拍,当场就把皮肤拍烂了,鲜血血肉飞溅而出。
迟风崩溃了,他立即住手,拼命捂住他拍过的那半张脸,努力想把她恢复原状。
他小心翼翼抱着她,俯身贴着她,崩溃大哭。
哭声撕心裂肺
今天来之前,阵心炸开的时候,迟风都是抱着侥幸心理的,他努力安慰自己,他们这么多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多少次惊险无限,但最终就有惊无险地走到今日了。
这一次,也可以的
他就是这样想的。
但所有的侥幸,被一刹击溃得是这样的快,陆霜雪遗体的这个状态,甚至让他连一丝不可置信的瞬间门被抹了去。
他失声痛哭,窒息痛楚无法呼吸“不不,不要啊啊求求你了,你起来啊”
“我求求你了”
“你醒醒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啊啊呜”
歇斯底里的哭声,像刹那将心脏撕裂开的悲怆,君仲祈千红等人怔怔站着,他们慢迟风一步,不可置信盯着软软垂下的那只白皙的手,一滴浓稠的鲜血滴下来。
满目殷赤,满目疮痍,浓稠的血腥味从来没有这么刺鼻过。
悲恸动天。
一刹天旋地转。
一切都结束了。
阵心轰然炸开之后,伴随着穆应元撕心裂肺的惨呼,这个图穷匕见欺骗世人的歹谋头子在大阵被板移的那一刻,他并阵心余下的所有护阵者,一刹那被反抽空了魂体
“不”
只徒留一声难以置信的厉呼。
他死不瞑目
九百年的筹谋,九百年深藏的心机计算,一夕成空
九霄神雷在咆哮,察觉到穆应元魂飞魄散的一刻,终于缓缓消褪散去。
大阵隆隆转动,巨力被扳动一瞬,往黑水平原尽头奔腾而去。
“轰”
一声响彻东极洲与涧魔界的震动,归墟海以外的所有广袤地域,包括涧魔界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脚下大陆在微微震颤。
缓慢而势不可挡。
最终,“轰”一声,分裂的两洲重重撞在一起,一股巨大的反弹之力顺着牵引往反方向冲了出去。
将整个玄天界反推了出去
归墟山的所有人,都清晰地听见“咯隆”一声,那连接数百年的空间门通道一瞬断裂,深渊烟尘滚滚,原本不甚稳定的空间门剧烈震荡起来了
但大家都知道,它最终会稳定下来的,而那宛如附骨之疽的仙域毒瘤却终于被剔切掉了。
归墟山战场乱哄哄的,金色通道已经消失了,被安排殿后的迟旌正率魔军反扑,捕捉绞杀残余的仙域弟子。
现场战鼓呐喊,刀剑纵横,原地还残存一些侥幸没有成为大阵祭奠养分的两洲修士,譬如早早有了不祥预感的清微仙尊,一身血衣,正心有余悸喘息着。
侥幸哭笑,哀哀悲鸣,絮絮的细雪裹着灰尘飘洒下来,世家真的消失大半了,他们大部分的高阶修士皆湮灭于此战,散修和中小宗门可预见的会抓紧机挣脱桎梏全力中兴,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而世家们无力约束。
沉赘一扫而空,东极洲及十二方小世界势力即将大洗牌。
大难之后,真的迎来了新天地。
只是这一切,都和迟风无关了。
哀莫大于心死。
待迟旌君仲祈等人匆匆把不容推延的要事都处理吩咐下去,匆忙折返寻找他和陆霜雪的时候,已经一天多的时间门过去了。
迟风悲恸痛哭过后,最终抹去眼泪抱着陆霜雪的遗体站起来。
他要带她回家。
君仲祈他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替陆霜雪装殓完毕了。
陆霜雪这个状态,连整理仪容替换衣裳都不能够。
他取出一口黑金棺,一层一层铺垫,小心将她放在里面。
冬季白雪覆盖,焦土的边缘,一丛白色小花顽强冒出头来。
他采下来,放在她的身畔。
一袭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