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霜雪把迟风的脸挪过来,沾了一点水,用毛巾给他擦耳边头发的血痂子。
她喷的,黑血喷他一头一脸,他都没顾得上擦干净。
啊在这个生命的尽头,两人有点感慨,但最后更舍不得浪费了。
和以往每一次都不一样的,连陆霜雪这个心粗手大风风火火的人在此时此刻都不禁放缓放柔软下来。
迟风说幸好他来了,要死就要一起死才好。
是啊,既然这样,那在这个生命的最后四个月,那他俩就好好过。
在反复勘察,最后终于接受现实的今天,两人把存的桌子椅子都取出来,你一言我一句,挑拣出一套两人都最满意,然后把存的食物挑出最喜欢的,两人手牵着手,偎依在灯下。
陆霜雪是个很豁达的人,生死她其实看得很平淡,尽力而为之后,也没什么是不可以接受的。
而迟风,他遗憾与她相爱时间太短了,恨自己过去的不解风情浪费时间,但这一刻却无比庆幸的,他们同生共死,最后是在一起的。
“阿陆,你第一眼看我,是什么样子的”
陆霜雪一点点给他揩干净血痂子,迟风看着她,有点痴,他看她从眉梢眼角到神态转目,每一处都是极好极好,好得不能再好的。
就是她此刻脸色还泛着白,看着比从前羸弱得多,让他心疼得很。
陆霜雪擦着擦着,擦到最后,她拉开距离瞅了半晌,忽笑了起来,说,他这个样子,倒和从前有几分相似的呢。
迟风发冠被削掉了,发丝也一并被削掉一截,他索性把半披的长发一并束起,也不用冠了,直接用一条紫色的发带束住根部。
如此,看着倒有了几分当年两人初相识时的那个紫衣少年的影子。
听陆霜雪的话,故迟风有此一问。
两人靠在短榻的榻背上,陆霜雪小声笑了一声,回忆“很漂亮很傲呢,脖子像天鹅颈一样,好好看呢,从脸到脖子到头发丝,没一处是不好看的”
她哇哇叫了两声“你不知道当时我一进茶寮,哇艹啊,这个男孩好漂亮啊啊啊”
真是蓬荜生辉,他一个人,整个茅草茶寮都亮了起来。
“你不知道,多少人偷偷看你呢。”
迟风忍不住笑起来了,一双丹凤眼弯弯,笑意倾斜而出,他欢喜得很,又有点点羞涩。
他当然知道很多人偷瞄他,迟风当时还厌烦着呢,没人敢撸虎须,唯独一个她,傻不愣登就冲上来了。
“真的这么好看吗”
他小声问,抿唇笑。
陆霜雪也忍不住笑起来了,“是呢。”
两人眼睛都弯着,对视,越凑越近,最后含笑亲在了一起。
柔衾软枕,两人的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彼此的唇畔,颈侧,耳畔,翻滚着拥抱在一起,长发披散纠结,拥抱翻落在柔软的榻垫上。
走马灯骨碌碌转着,披帛曳裙的仙女飞升妙曼,投下柔和明亮的晕黄。
呼吸交融,密不可分。
自此之后,两人没有再提四个月的事情。
两人一心一意,就像一对平凡的夫妻那样,好好过这最后一段时光。
白天在墙壁敲敲打打,翻看地上的东西以及大大小小的储物囊,中午和傍晚的时候,他们收工开始忙碌着做饭收拾和休息。
十来丈的金属密室,被他们扫出干净的一边,悬挂着走马灯,渐渐布置成一个家的样子。
陆霜雪会做饭,从前修为不高又挨了坑特别穷的时候,就自己做饭吃的,泥包鸡,烧鱼、煮鱼,煮菜煮果子,丐帮弟子的本事,吃着居然还挺不错的。
迟风负责打下手,打扫洗碗,他一开始笨手笨脚,后来居然熟练起来了。
到了三个多月的时候,两人索性不再勘探了,珍惜最后的时光。
两人依靠在一起,聊从前,聊暗恋,聊相爱。
两人有许许多多的交集,从前的咬牙切齿破口大骂互相对坑,现在回想起来,却是异常美好诙谐的一份记忆。
最后的最后,终于到了第四个月的第十二天。
两人手牵手站起身,互相为彼此整理好衣物,腾身再细细把这个密室看了一遍,依然是毫无缝隙无处下手。
云枫的尸体已经僵硬了。
最后,两人落下来,走马灯的灯光依然很柔和,两人站在光与暗的交汇处,身上的防御法宝已经剩下最后几个了。
两人手牵手,静静看着它们一层一层消融,最后只剩下他们的护体灵气和魔元。
等他们的灵力也彻底消耗殆尽,就是毒气侵体之时了。
“滋滋”的响声不断,比之前好多层时要清晰一些,陆霜雪和迟风站了一会儿,手牵手,在室内散步着。
就好像在月影溪边那样散步一般。
两人微微笑着,手牵着手,时不时窃窃私语。
到差不多最后的时候,两人索性不说话了,手牵手,轻轻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