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夜凉如水。
江舟浑浑噩噩地坐在酒楼大堂里,盯着面前的酒杯发呆。
她是女子,此刻却是个女扮男装进京赶考的举人,明明百钺朝允许女子读书考科举,自己为什么还要女扮男装多此一举
“江举人,天色不早了,大堂要熄灯了。”小二叫了两声正在发呆的人。
殿试刚刚结束,皇榜还没贴出来,这些个举人有的志得意满,胸有成竹,有的则意志消沉,满脸颓丧。
眼前的江举人便属于后者,明明在会试中名次还不错,也不知在殿试上出了什么差错,考完就成这副模样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江舟也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脑子里空白一片,从前天醒来就什么都记不起了。
只知道身份名牒上写着的信息江舟,来自六平府江河县,是个进京赶考的举人。
其余一概不知。
这两日她也只能从别人口中留心打探自己是什么人
至于为什么如此谨小慎微,废话,她只是失忆了,又不是失智了,做事情当然要以小心谨慎为妙。
江舟心里藏着事,回房后,酒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敲门声,推开门,迎面便冲进来一个人,直接扑了个满怀。
来人是个女子,锦衣华服,模样惊人得美。
就是发髻有些凌乱,神情也不对劲,顾盼神飞的眸子里盛满了惑人的雾气,妩媚天成。
女子一进门,便扑进了江舟怀里。
江舟因为酒醉,思绪有点慢,她皱了皱眉,试图推开怀里的人“姑娘是何人”
女子琼鼻樱唇,脸颊嫣红,扑在她怀里,嘴里嘟囔着“阿舟,抱我去床上。”
江舟的思绪一滞,阿舟
称呼很亲昵,这个女子认识她
她愣了愣神,仍旧什么都想不起来,也因此没有拒绝女子的请求,伸手把人抱起,走向床边。
软玉温香在怀,原本就有些迟钝的脑子转得更慢了。
外面似是有些喧哗,却没有打扰到房间里的人。
女子缠着江舟的腰,泫然欲泣地呢喃着“阿舟,我们说好了殿试之后就成亲的,成亲完再洞房,你答应了我的”
江舟迟钝地反应过来,原来这个女子不仅是旧识,还和失忆前的自己两心相许。
恍神间,腰间的衣带被扯开。
江舟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女子长了一双含情的眸子,眼尾泛红,神情委屈,令原本就极美的面庞更显风流秾艳。
见江舟没有反应,女子又软语低喃“阿舟,你何时去虞府提亲,我们今晚便洞房好不好。”
江舟目光凝滞,不自觉地答了一声“好。”
她虽然不记得往事了,但本能地守信重诺,既然是答应好的事,就应该信守承诺,这么一想便没有再把人推开。
醉意朦胧间,江舟并没有发觉怀里的女子目光迷惘,和她自己一样,两个人都不见几分清醒。
门外的热闹还在继续,似乎有人敲了敲门,听到房间里传出断断续续的惊呼声,又识趣离去。
“阿舟”
女子低声啜泣,却不依不挠,大有不死不休的意味,紧紧抱着江舟的腰不撒手。
似是有些痛,她一口咬住了江舟的肩头。
肩上的疼痛裹挟着醺醺醉意,让江舟也生出了一丝贪恋,一丝不满足。
残月高悬,四下寂静。
江舟爱怜地亲了亲女子的眼角。
没想到记忆还没恢复,她先有妻了。
临睡前,江舟隐约清醒过来一些,既然是自己喜欢的人,又两心相许,她明日醒来就要坦言相告,早早成亲,成家,好好爱怀里的人。
却不料,第二天她刚睁开眼睛,就迎来无情的一巴掌。
“你是何人,混账,你”女子面色羞怒,眼神里透着一丝绝望。
江舟“”
昨晚还一声声阿舟,醒来就翻脸不认人了
她默了默,揉着脸道“我是江舟。”
女子神情一怔,似是想起了昨夜,脸色逐渐苍白,透出一丝说不清的惨痛。
不等江舟回过神来,女子便紧抿唇角,不发一言地起身穿衣,从自己随身携带的钱袋里拿出一叠银票甩到床上。
“忘了昨夜,从此陌路。”
女子眼神幽深,带着一股莫名的决绝,一字一句似是耗了极大的力气,语气坚决不带丝毫情意。
江舟愣愣地看着床上的银票,迟疑道“你不认识我”
不认识还叫她阿舟还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
难道自己会错意了
很显然她是会错意了,因为女子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再给她,匆匆就出了门,脚步仓皇,似落荒而逃一般,逃离此处,逃离她,逃离昨夜的抵死缠绵。
江舟心口蓦地一空,好像失去了什么珍贵无比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