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木兰问他出差顺利否,他却顾左右而言他“老婆,这衣服你穿上肯定漂亮,快去试试。”
“还有栀栀啊,给你买了套新画具。”
黎锐锋坐的沙发被各种名牌包装袋围住,比摆地摊还夸张,笑得也没心没肺,豪放爽朗。
黎栀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这晚她又失眠了,半夜两点钟大脑还在焦虑兴奋,索性不再强迫自己睡觉,掀被起床。
白天在谢家没吃下什么东西,肚子空空,想晃到楼下厨房找点吃的,路过二楼楼梯时,忽然听见有什么声音。
这个点,那夫妻俩平日都已经睡了。
黎栀轻手轻脚地循着声音走向二楼天台,脚步却怔怔地停在虚掩的窗帘外。
向来乐天慈祥、在老婆和子女面前有些傻乎乎的中年男人,手里拎着一瓶快喝完的酒,脸上不知道是酒渍还是泪渍,在月色下反着森白的光,看上去又可怜,又凄凉。
在此之前,黎栀甚至不知道舅舅不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她宁愿永远都不知道。
他就应该是个连晚辈可以随意跟他叫板的,没有架子,成天乐呵呵傻乎乎的男人,但他拥有这个家庭所有人的爱。
黎锐锋晚上的一系列反常,和夜里无声躲着所有人哭泣的模样,就像一把刀刃在她心上浅浅地厮磨。
痛感绵长,无法忽视。
黎宇走之前把车钥匙给她,说他爸要卖他的车,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黎锐锋除非是走投无路,不会打那些车的主意。
亏她以为只是个玩笑。
黎栀站在窗帘外,看了许久,看到月亮从这梢头爬到那梢头,夏蝉的鸣叫也换了好几拨,却始终那么喧闹嘈杂。
她安安静静地看着天台上的男人,她的眼神隔绝了一切。
记得有人说过,人是在一瞬间长大的。就在那一个瞬间,世界分明没有丝毫改变,却犹如翻天覆地。
是从孩子的世界,走进了大人的世界。
是惊觉这一辈子,终不能只为自己活。
黎栀病了。
从那晚过后,莫名其妙发起了烧,第一天吃过药,退烧了,第二天又升到38度。
其余感冒症状都不严重,就是烧得反反复复,退不下来,头脑也总是昏沉沉,叫她吃饭就吃饭,叫她吃药就吃药,浑身发软,总是要很费力才能从床上起来。
叫医生来看过,说就是感冒,就算打了退烧针,后面难保也会反复,只能让她继续休息观察。
接连三天,连看手机的精力都没有,只接了桑宁一个电话,听说她生病,就让她好好养病,没再打扰。
或许是那夜穿睡衣出来着了凉,也或许是被焦虑席卷太久的身体最终扛不住,逼着她终日卧床,好把前阵子失去的觉都补回来。
她每天都睡得天昏地暗。
直到有一天,梁木兰匆匆进来,给她掖了掖被子“栀栀,谢少爷来看你了,你要不要见他啊”
黎栀昏沉的脑子忽然震了震,仿佛一团云被吹散,人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因为低烧而一直泛红的眸子看上去楚楚可怜,但瞬间清醒了很多“他怎么来了”
梁木兰“说联系不上你,就问了你舅舅,你舅舅说你生病,人家直接就过来了。”
顿了顿,说“长得挺一表人才的,好像也挺关心你。”
态度明显不像一开始得知婚约那么反感,可见女人即便人到中年,也是喜欢看帅哥的。
抛开别的不说,就谢南忱那张脸,在哪都是硬通货。
黎栀只觉得头疼,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谢南忱“那您就说我睡着了吧。”
“行,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梁木兰点头。
黎栀嗯了声,在门被关上后把手机从床头柜上捞过来,才发现这两天累积了不少微信消息。
有实体店会员广告,订阅号推送,有几个朋友。
还有谢南忱。
黎栀率先点开他的,手指上滑,消息从前天开始。
想好了吗
这两天在忙什么
抱歉,那日的确有所冒犯,但还是希望你好好考虑,如果你暂时不想理我,我不会打扰。
今天没有,应该是联系到黎锐锋,直接过来了。
门锁突然被扭动,黎栀连忙把手机塞到枕头旁边,整个人钻进被窝,只露出个头,闭上眼睛。
那人进来了,是谢南忱的脚步声。节奏一如既往的沉稳而有规律,从门口慢慢靠近,停在床侧。
紧接着床沿一沉,他坐了下来。
黎栀感觉到肩膀右侧漏风的地方被掖了一下,应该是用他的左手,淡雅的沉香味钻入鼻间。
随后感觉到他的靠近。
先是体温,后是鼻息,她轻闭的眼睑外光线被遮住,稍微眯了条缝,看见一双樱粉色薄唇。
他要干什么
黎栀浑身都绷了起来,不自觉攥紧手指,血液涌上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