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在李羡鱼的榻边和衣而坐,听着她清浅的呼吸声,安静地等着她醒来。
静夜深长。
他微微阖眼,像是回忆起了白日里与侯文柏商议之事。
其实,呼衍之事,还有另一种处置的方式。
他可以让侯文柏带领善于伪装的细作们假托胤朝使队的名义进京,以他的名义,与呼衍抢人。
但,这样并不明智。
一旦被识破,仅凭留在玥京城附近的细作与死士,极难全身而退。
且胤朝使队前来玥京城的消息无法掩藏。
其余不分属于他的细作得知后,必会八百里加急将情报送往胤朝京都。
届时,他的皇兄,整个胤朝的皇室便会知道他还活着的消息。
可谓是打草惊蛇,后患无穷。
他长指收紧,握住了腰间的长剑,想借着铁器冰冷的质感将这个念头压下。
长剑倾斜,剑柄上悬着的剑穗随之拂过他的手背。
柔软而微凉的触感,像是少女蜻蜓点水地吻过他的眼睛。
临渊呼吸骤停。
他忍不住再度回过头去,看向锦榻上的少女。
李羡鱼仍旧是安静地睡着。
羽睫低垂,两靥微红,未染脂粉的小脸白如羊脂。
如初见时那般清澈美好,胜过大玥最为名贵的红宝石。
他的指尖抬起又垂落,强迫自己紧阖上眼不去看她,却仍旧是抵不住脑海内汹涌而起的念头。
他想起当初在明月夜中的事。
多少次的命悬一线,他终究是活了下来。
此事再凶险,也凶险不过当初在斗兽场里赤手空拳,面对五条饿了三天三夜的灰狼。
可理智告诉他,绝非如此。
最坏的打算。
是他带着李羡鱼一路杀出大玥的国境。
刚入胤朝境内,又被谢璟的死士伏击,一路追杀,直至胤朝皇城。
若是往常,他会毫不迟疑地选择最稳妥的计划。
但是今日,他却迟疑了。
假死带走,如同情奔。
即便是抵达胤朝的皇室,消息也难以藏住。
届时纵然是下严令,不许人议论此事。可众口悠悠,便是不当面非议,也会被人在背后指摘。
而李羡鱼本不该承受这些流言蜚语。
他想,若是可以,他想以胤朝的名义,以他的名义,堂堂正正地向大玥求娶。
不是和亲。
而是他胤朝的七皇子谢渊,以国礼求娶大玥的嘉宁公主李羡鱼。
他的思绪落定,便再不迟疑。
他重新睁眼,看向熟睡中的少女。
修长的手指垂落,轻执起她方落在锦被上的素手,与她十指紧扣。
他决定,待明日天明,李羡鱼醒转。
便告诉她实情。
然后问问她,愿不愿意跟他回胤朝。
愿不愿意
嫁与他。
深浓夜色中,少年耳缘微有一线薄红。
他轻侧过脸去,看向窗外还未破晓的夜色,鸦青羽睫徐徐垂落,掩住了眸底复杂的心绪。
他今夜并未饮酒,却在清醒中沉沦。
一夜更漏冗长。
仿佛是过了数日般久,玥京城中的天幕才徐徐透亮。
许是昨夜酒醉的缘故,李羡鱼今日也睡得格外得久。
直至天光从窗畔挪到她的枕沿,她方朦胧自睡梦里醒转,轻轻睁开眼来。
今朝是个晴日。
冬日里少有的温暖日色从半敞的支摘窗里照落进来,往坐在她榻沿上的少年身侧渡上薄薄一层金晕,光明洞彻处,愈显少年身姿挺拔,容貌清绝。
“临渊”
李羡鱼轻愣了愣,还以为自己是睡得有些蒙了,便又抬手,轻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幻影却并未散去,反倒是低低应了声“公主。”
他素日里低醇的的语声此刻有些沙哑,像是等了她整夜。
李羡鱼愈发茫然。
她趿鞋坐起身来,拿起放在春凳上的斗篷裹住自己,微微仰脸望向他“临渊,你在等我吗”
她语声绵软,还带着些久睡初醒时的迷惘“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临渊蓦地抬眼看向她。
李羡鱼坐在锦榻上,素手拢着件厚实的兔绒斗篷。
领口雪白的风毛漫过她尖巧的下颌,一张羊脂玉似的小脸早已恢复了柔白的本色。潋滟的杏花眸也重新变得清澈明净,纤尘不染。
他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倏然问她“公主可还记得昨夜里的事”
李羡鱼羽睫轻扇,像是顺着他的话仔细想了想。
她想起昨夜里,临渊带她去过御膳房,在其中烤了芋头给她吃,离开的时候,还顺走了两壶桂花酿。
然后,他们便回到披香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