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虽也有约束,可只要能办成事,他对官员并不苛刻,凌云翼所奏不过是以往的惯例,张四维却给否了,叫张学颜十分不满。
当然,柳贺心中清楚,张学颜不满的是如今坐在首辅之位的人,张四维和他关系不算亲厚,即便只是在些微小事上阻拦,也会令张学颜不高兴。
首辅不同,其行事之风也是不同,朝廷官员如今都在适应张四维这位新首辅。
张居正任首辅时为众人所诟病,可张四维任首辅之后,他确是将长袖善舞的本事发挥到极致,可在庶务上,他既媚天子又要安抚百官,便会令干实事的官员有不满。
张居正在时,柳贺与张学颜关系只是平平,可到此时,不需柳贺多说,张学颜便自动向他靠近了。
柳贺虽是三辅,但他和王锡爵关系亲近,两人联合起来在内阁中已有了话语权,便是张四维也不能小视。
“元辅一回乡,便是诸事不问了。”张学颜道,“若元辅还在”
柳贺打断他的话:“大司徒,恩师已为国为民做了许多,便容他歇一歇吧。”
张居正归乡后,与柳贺间的通信不如以往频繁,据他说,他身子日渐不适,家人也为他延医问药,可惜效用平平。
柳贺给李时珍写了一封信,请他去张居正家中看一看,李时珍也是湖北人,之前因育言报刊载本草纲目的篇目,柳贺与这位药圣有了些联系。
柳贺不想因朝事打扰张居正,张居正这病或许就是累出来的。
柳贺入阁后,朝臣们皆知他是张居正的衣钵传人,张居正柄政十年,朝中要事莫不与他有关,众人皆想,既张居正归政于天子,张四维又任了首辅,为摆脱张居正的影响力,天子与张四维该做些什么才是。
可朝堂上竟就平平静静的。
不少官员都听说张居正患了病,心想,莫非天子与张四维要等到张居正不在了再动手
天子亲政时日虽不长,但观其手腕,与其祖父嘉靖颇有肖似之处,似乎也不是那等胸怀宽广的帝王。
柳贺也在内阁值房中思索着他日后所为。
内阁值房面积并不大,建筑老旧,光线也不算明亮,柳贺初入官场时便在此轮值了诰敕房,他难得有空闲的时候,往外走时,就见一群翰林在此忙忙碌碌,其中有几位正是他的同年。
隆庆二年的翰林至今日已多在詹事府、太仆寺、国子监等衙
门有了职务,轮值诰敕房这类事务开始由隆庆五年以后的进士包揽。
以往翰林们若要晋升,要么任日讲官,要么轮值诰敕房,要么与内侍搭上关系,不过第三种路线是最不保险的,李太后将权位交予天子、张居正归乡后,冯保的权势便大不如前,受他提携的陈思育等人在官场上便失了倚仗。
官员靠太监晋升毕竟是件耻辱事,一旦太监失势,他想再起复就难了。
“柳阁老。”
“见过柳阁老。”
四周翰林纷纷对柳贺行礼,柳贺才走了一会儿,张四维便自他的值房中走了出来。
见到柳贺后,张四维面上也有些惊讶:“泽远。”
“元辅。”
首辅的值房比其他阁臣的要稍宽敞些,每一日,朝中各衙门的文书都等着他办理,还有各衙门的主官等着他见。
张四维难得出一回值房。
张居正返回江陵前,张四维一动不动,将身为次辅的退让做到了极致,直到张居正返乡,他才搬入了首辅值房。
“泽远入阁不久,阁中事务却已处置得十分妥帖。”张四维道,“这着实令我心安。”
“元辅谬赞了。”
“泽远不必过谦。”张四维道,“满朝文武,谁人不知你柳泽远的威名”
柳贺考中进士后,张四维便觉张居正对他这门生格外器重,有张居正助力,柳贺在官场上必定无忧。
但显然,他仍是低估了柳贺上位的速度。
自隆庆五年考中进士到万历九年入阁,柳贺只花了短短十年时间。
他是嘉靖三十二年进士,万历二年入阁,用了整整二十一年,这已经不算慢了。
如今的内阁,唯他年近六十,申时行与王锡爵都是四十多岁,柳贺则年岁更轻。
便是身着二品官服,柳贺周身仍有一股难言的锐气,尽管他为人低调平和,并非那等气势迫人的官员。
如此年轻,又如此敢成事,便是张四维这样久浸官场之人都感觉到了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