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由李家在暗中掌控,不过李家人行事不如旁的盐商那般张狂,尤其自李春芳返乡后,李家上下都老实了许多。
李春芳微微一笑“泽远如此行事,是有人授意,还是你本人想这般行事据老夫所知,朝中似有人欲以金银代米粮”
柳贺此时不得不佩服,李春芳不愧是干过首辅的人物,尽管他人不在京中,对张居正的动向倒是了解得十分清楚。
柳贺老实道“是下官自己的主意。”
“你果真是太岳的得意门生。”李春芳笑道,“老夫家中的商铺,老夫倒是可以约束他们,但泽远你须知,老夫在此只想安度晚年,若是太闹腾,老夫恐怕也无能为力。”
“只要您一句话就足够了。”
李春芳的意思是,柳贺若要收商税,他并不反对,但柳贺需要安安静静地做,不能将事情闹大了。
倒不是李春芳胆小怕事,而是因为有徐阶的前车之鉴。
徐阶也是被高拱赶走的,当年徐阶一走,李春芳就发出了“徐公尚耳,我安能久,容旦夕乞身耳”的感慨,之后没过多久,他果然也回了老家。
李春芳在家倒还安稳,他是兴化人,兴化虽属南直隶,但监督权在凤阳巡抚身上,前任凤阳巡抚王宗沐与现任凤阳巡抚吴桂芳都与他相善,王宗沐任山东布政使时,李春芳还为他的海运详考写过序。
而徐阶则在家乡大肆吞并土地,他是松江华亭人,松江与兴化同属南直隶,监督权却属于应天巡抚,徐阶致仕回家后恰好遇上了海瑞这块最难啃的骨头。
当年海瑞下诏狱时,是徐阶为之奔走才免了海瑞的死罪,海瑞能任应天巡抚,也有徐阶的襄助之力,然而海瑞到地方后便发现了徐阶家中吞并土地之事,徐家吞下的土地比严嵩在江西老家吞的地还要多,以海瑞的脾气自然看不惯,便写信让徐阶退田,之后也在朝野中引发了无数纷争。
当然,这仍旧是隆庆年间内阁争斗的一部分,海瑞只是一枚棋子罢了。
直到高拱被张居正踢走,徐家之祸才算平息,可尽管如此,徐阶长子、次子皆被充军,幼子被削为民,徐家田产也被收没,一代首辅如此遭遇着实令人唏嘘。
因而之前的王大臣案,朝中大臣都认为是张居正要对高拱赶尽杀绝,无他,内阁之传统耳。
徐阶之祸,起源于海瑞在松江府查田。
李春芳要的是柳贺的保证,
他要柳贺即便要收商税,也必须将这事控制在合理范围内,李家家业比之徐家大有不如,可若有人想把他当成攻讦张居正的棋子,那李春芳也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徐阶好歹有张居正护着,但高拱清算徐阶时,即便张居正在内阁中占据高位,一样无能为力。
他李春芳的门生如今大多还在翰院中修史,真到了那一日,谁人能如张太岳一般护着他李春芳
柳贺道“下官自是会注意,也望石麓先生替下官照看一二,若有浑水摸鱼之辈掺在其中”
“老夫自会注意。”
饶是李春芳致仕有几年,面对这位致仕首辅时,柳贺心中仍感到一丝紧张。
还在京中时,他见过高拱,还得罪过张居正,对这两人却一点也不畏惧,总结起来的话,大概是他别无所求,他的想法和大多数不惦记着升官的翰林一样,大不了老子就在翰林院修一辈子书,大不了老子辞官回家,等你退了老子照样活蹦乱跳。
而这次见李春芳,是因为他要成事,若是李春芳不应,事情他未必不能做,只是做的过程要多走一段弯路。
他果然还是要做些事的。
柳贺并不知道,他走之后,李春芳就开始给张居正写信,信中夸了柳贺数句,又提道,传闻说你这门生连你的面子都不卖,老夫倒觉得不是这样,夸柳贺来见他时如何尊重,又说柳贺在扬州府中行事,他定会鼎力相助。
其实李春芳和张居正的关系并不算坏,两人是同年,在翰林院事过许久,当年徐阶与高拱相争,李春芳其实是站在徐阶这一边的。
但李春芳还是得走,他不走,高拱与张居正两人都无法上位,首辅这位置只能做到刚刚好,赖久了不仅后来者急于上位,皇帝同样也会看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