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耿定向将柳贺文章放下,在考场中巡视了一圈,只见其余士子中虽也有文章出色的,比起柳贺到底还是差了一些。
他抿了一口茶水,看向身边的府学邵教授“可知柳贺师承何人,亦或是家学渊源”
邵教授起身拜道“据下官所知,柳贺家境清寒,其父已过世,他此前在府城丁氏求学过一阵,或许是在那边磨练的文章底子。”
耿定向对丁氏也有所耳闻,低头道“原来如此。”
考场之中,柳贺已经写完了第二篇文章,岁试的内容与院试差不多,难度上其实更高一点,不过岁试毕竟不与功名挂钩,生员们的心态便是千万不能滑到最后一等去,以免给提学大人痛下杀手的机会。
第二篇文章柳贺琢磨的时间稍微长一些,不过在认真思索过后,他依旧写了一篇思路流畅的文章出来。
检查文章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还是学有所得的,虽然不如刚读书时进步快,但到了这个阶段,一丁点进步所费的心思都要胜过以往数倍,柳贺也会有瓶颈期,好在他现在的心态比以往平和了许多。
不管怎么说,读书就是一个积跬步的过程,想一日千里还是做梦比较快。
岁考的第三道依然是考五言八韵诗,院试结束后,柳贺还以为自己会和试帖诗永远说再见,没想到试帖诗竟对他如此恋恋不舍,没有办法,他只能在考试之前抱了一回佛脚。
不管怎么说,一首诗好歹是编完了,柳贺要求不高,能看就行。
他在原地稍待了片刻,答卷写完后,府学训导将众士子的文章收齐,交给了高坐于堂上的耿定向,岁考考卷由提学御史与府学教授、学正等人一同阅卷,两三日后提学将召集全镇江府的士子,于府学揭晓众士子本次岁考的等次。
“这可怎么办才好我前两道思索太久,到了第三道时心便慌了,写错了一个字。”
“第二道易诸位是如何作答的,提学大人着实为难我等。”
由于阅卷在府学内进行,因而岁考结束的后两天,生员们可以休一个短假,不过岁考结果一日不出,生员们便难以安心。
“泽远兄想必胜券在握,此次岁考必能得个一等吧。”
柳贺正和施允讨论着自己在史记里看到的段子,却没想忽然被点了名。
他和施允都未曾在意此次岁考的内容,毕竟两人功夫都在平时,岁考答得如何,本质上还是对平日读书的反馈。
“泽远兄的才华可是被大宗师认可的,他不得一等,还有谁得一等”
“我看倒也未必,读书永无止境,谁能一直当第一不成”
读书人的嘴皮子一向厉害,柳贺自己还没说什么,话题却在不知不觉中转向了他这边。
柳贺微微一笑“诸位同窗,一等如何,未得一等又如何读书之事我只求问心无愧,不辜负自己所学、所思、所费的每一分心思即可。”
“府学之中有数位同窗的文章功底胜过我,一等由大宗师评判,放榜那日再说也不迟。”
自柳贺府试与院试得了好名次,他在府城士子中的名气一日胜过一日,夸他的不少,酸话他也听了一箩筐,毕竟文人相轻,科场文章又有赖于考官的主观性,因而即便柳贺名次靠前,不服他的人却依然有许多。
在不少读书人心里,自己写的文章才是天下第一等的。
“出名的日子不好过吧”施允难得和柳贺开了句玩笑。
“你也来笑我。”柳贺瞪他一眼,“说来也怪,从我读社学开始,就一直有同窗质疑我,倒好似我的文章不是我自己写出来似的。”
社学之中,杜景为看不惯他,
到了丁氏族学则是葛长理,至于考秀才的三场科试,柳贺常常听到有人问“怎么未听说过此人”,柳贺内心只想翻白眼,存在即合理,是你太孤陋寡闻了。
但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旁人质疑又如何他又不会少一块肉。
难得休一次非初一和十五的假,柳贺决定出门逛一逛。
此时正是由春入夏的时节,府城的山水胜地聚满了文人墨客,街头巷尾同样是一副忙碌景象,他约了施允和他一起逛,谁知对方不来也就罢了,还要柳贺第一天先别出门,对方要去他家里撸猫。
柳贺“”
最终他还是败下阵来。
施允来他家十回,八回是来看滚团的。
也因此,他和滚团建立起了相当亲密的关系,他每回过来都要给滚团带些零嘴,他一来,滚团便立刻忘了冬日里钻到柳贺床上取暖的温馨,虽然据纪娘子所说,这是因为柳贺身上太热了,温度上去之后滚团便不乐意凑到他那里的。
在柳贺看来,这分明就是滚团无情无义的证据。
而施允的长相又比柳贺略出众一些,只是他性子比较冷,旁人和他交不上朋友,自然看不到他私底下温和的一面,但施允在纪娘子面前却客气又有礼,俨然一个标准的大明好青年,纪娘子便经常当着柳贺的面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