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走时却依旧有种熟悉感。
他停下脚步,只觉心中的急躁感消散了不少。
读书一途他并不孤单,社学中有孙夫子关心,在丁氏族学,丁显丁琅等几位先生同样为他倾注心力,科举这条路虽然艰难,可他身后一直有人在支撑着。
“但愿你我院试能够顺利。”
“竭尽全力即可。”
柳贺和施允都心知,院试虽然只是争夺一个乡试的资格,可在南直隶一省,情况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嘉靖四十三年,也即去年二月,朝廷发布了新规,要求各直、省科考每举人一名,取科举二十五名的比例录取。注
对于南直隶这种科举发达的地方来说,这个比例可谓要了老命。
举个例子说,嘉靖三十一年的时候,南直隶科考的士子就有五千人,这些人都是去争取一百三十五个举人名额的。
而新规要求,举人和科考的士子按一比二十五的比例录取,也就是说,院试只能收三千三百七十五人,剩下那一千六百二十五人怎么办或许只能凉拌了。
何况这还是嘉靖三十一年的数据,今年是嘉靖四十四年,士子的总数定然蹭蹭上涨。
不过大明朝廷经常在科考一事上仰卧起坐,且明廷有规定,地方有应对,有些事情便是皇帝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要给士子们一条活路。
作为即将乡试的一员,柳贺还是希望规则能稍稍调整一下。
回家之后,柳贺便一直在着手搬家的事,搬家不难,叫辆牛车,再借纪家的马车装满东西就足够了,柳贺与纪娘子平日生活简单,要带的东西也不多,只是纪娘子考虑到城里处处要花钱,才尽量多带一些。
柳贺府试取了第二的消息已传遍了整个下河村。
报录人虽未从府城赶往下河村道喜,但此次府试排名经由丹徒县传至西麓乡,乡里敲锣打鼓下了村,到柳贺家门前时,柳贺人在府城,他家前屋后邻居们都在忙着农事,一听乡里传来的消息,村里人都不敢相信。
府试第二
全镇江府多少士子,柳贺竟然是第二名
“知府老爷亲自点的第二,你们下河村这下出了个读书种子了”
不说下河村,自大明开国以来,整个西麓乡也未出过一个府试第二
“柳家这下又要发达了。”
“这贺哥儿平素不声不响的,竟去城里捧了个第二回来,这比他爹当年还厉害”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柳信这一脉是这样,柳义又是那样,实在是”
“挡不住人家命好,有个好哥哥,我与你说,前几日贺哥儿他二婶”
柳贺考了一天就回来,二婶把村里走了个遍,将这一消息传得满村皆知,村里人都以为此次柳贺是落榜了,谁知柳贺竟那么厉害,只考了一天就中了。
于西麓乡来说,子弟在府考中取了第二也是莫大的荣耀,待柳贺从府城回来,乡里和族中的奖励都送来了,奖励比之县试时丰厚了不止一等。
但柳贺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搬家。
他和关系亲近的本家与邻居都说了,到搬家的时候,三叔等人都来帮忙,隔壁二叔与二婶听见马车声音,就见柳贺与纪娘子正往车上搬东西。
“嫂子,贺哥儿,这是上哪里去”
“搬去城里住一阵。”纪娘子面无表情道,“以后家中就烦劳二叔照料了。”
“这怎么也不说一声嫂子,哎,贺哥儿”
“二叔若是帮忙搬东西便过来,若不帮忙,请别挡着道。”
柳义不禁有些急躁。
他是个浑人,从前柳信在的时候,他什么事都仗着柳信,柳信去了之后,他成日过来找麻烦,可纪娘子人在这,家也在这,他多少有一分踏实感。
眼下纪娘子一言不合就要搬家,车都直接上门了,拦都拦不住。
四周也有人在议论“要我说,贺哥儿他娘早该搬了,礼哥儿他娘成日都在说些什么”
“他们夫妻俩就是见不得人好。”
“这还是亲叔叔亲婶婶呢,连外人都不如”
偏偏此时二婶还在柳义面前嘀咕“我就说嫂子有钱,你瞧,她这不是瞒着你在城里买了大宅子吗”
柳义听了都想打二婶一巴掌,他再傻也知道柳贺要有大出息了,可多年的妻管严生涯让他鼓不起勇气,只能偷偷瞪了二婶一眼,还怕被她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