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成收了声,可不仅他是这般想的,学堂中如他这般想的还不止一个,若柳贺不是剿袭,先生为何让他重破十道呢
柳贺接了题,坐回去又重新开始破,丁显所写的十道题并不在题集上,可题出自何书柳贺却很清楚,他只略微思考了一阵,就将题纸填满了。
他再去找丁显时,丁显也有些讶异,但还是默不作声地将柳贺的题纸看完。
这十道题的确不在题集上,也不在丁显所知的任何一本时文集上,他在丁氏族学授课多年,对历科会试、乡试题相当熟悉,出给柳贺的十道题是他临时所想。
可柳贺的破题却比他想象中还要快,也好得多。
丁显手中有柳贺每日破题的题纸,柳贺的破题一日快过一日不说,精练度也是一日胜过一日。
在这之前,柳贺甚至未曾研习过时文
这意味着什么,丁显非常清楚。
他眼下已经确定柳贺于科举一道的天赋,丁氏族学开办多年,丁显还未遇到如柳贺这般的弟子。
他初看时并不显眼,可却正应了那句暗然而日章。
而对柳贺来说,破题的顺却并不代表着痛苦的结束,所谓八股,他才搞定了其中一股,还有七股需要他去奋斗。
这一日虽然不需要熬夜,可柳贺依然留在学堂里,学习制艺中的承题与起讲,研读前人的时文。
丁显选了王鳌的文章,柳贺就去书堂找王鳌的书看,王鳌官做得大,正德时期官至内阁首辅,文章集注也多,有时文、纪闻、地方志和日记,内容也很庞杂,连墓志铭和音律梦兆都有,放到现代,王鳌绝对是时间管理大师和斜杠青中老年。
柳贺又遇上了施允,两人互不打扰,只看着各自的书,不过时日久了之后,两人也会推荐几册自己看过的好书给对方。
柳贺书看得杂,他以为施允该是那种看正经书的老学究,结果对方推荐给他的书都挺有意思。
看施允的表现,他应该也对柳贺推的书比较感兴趣。
破题之法掌握之后,柳贺算是搞懂了八股中最难的一部分,再学后面的部分就要轻松一些了,他题破得越来越快,在学堂诸生中已经成为交卷最早的那一波。
然而,交卷快这件事放在施允刘际可等人身上并不叫人意外,可放在柳贺身上,却有许多人不服了。
先生不在时,众人读书、破题、写文章,有人找上柳贺“柳贺,你家中有长辈在丁氏族学读过书么”
柳贺摇了摇头。
“我却听说,前几年有弟子早早借了学堂的时文集,提前将题破好,叫人以为他才华横溢,在族学中享尽风光,可惜童生试的时候还是露了馅。”
“与我何干”柳贺轻声道。
“我近日回家遇上了一位知己,他也是通济社学出身,名为杜景为,柳贺你可识得”
“杜景为杜兄与我说,你去岁才入通济社学,那时四书才读过两本,墨义时文一窍不通,一个去岁才学四书的人,破题如何能快于我等”
说话之人名为葛长理,入丁氏族学时排名第二十,为众人之最末。
他破题也慢,原本有柳贺这个最后一位遮掩着,丁显并不会特别注意到他,可最近柳贺破题越来越快,反倒害他挨了先生几次教训。
明明柳贺回回都请先生宽限,先生竟未曾批过他一次
葛长理越想越不舒服,加上回家一趟认识了杜景为,一听他说,葛长理更确定柳贺的破题必然是剿袭。
“你想如何”柳贺面色不变。
“当场破题,若是你真能破出,我便服你,若是破不出,剿袭之人如何能留在丁氏族学”葛长理这话义正辞严,学堂中不少人都站到了他这边。
“我不答应。”柳贺瞥了葛长理一眼,“我为何要听你的”
“柳贺你是不敢了吧你分明就是剿袭”
柳贺合上书,似笑非笑道“我不与你比,我便是剿袭,剿袭之人不能留在丁氏族学,破不出我也是剿袭,也不能留在丁氏族学,我束脩已交,就连先生也未说什么,你开口剿袭闭口剿袭,你算老几我要你服”
“有空在这里说我剿袭,不如先反省你自己,我去岁才读四书,入学时我排十七,你只排二十,你这么多年的书莫非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说罢柳贺拱了拱手“诸位同窗,我并无辱狗之意,各位家中如有养狗的,这里先道一句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