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水泽,茫然不知方向,漆黑浓墨的夜幕下,只有各处房屋檐下悬挂的红灯笼尚且发着隐约的、朦胧的光。
云天河浑然不觉奇怪,只是笑呵呵地指着这大雾说,“菱纱,这雾来得好突然,而且还香香的,可好闻了,山下的雾气都是这样的吗”
韩菱纱出身堪舆世家,天文地理、气象风水无所不知,一瞧见这雾气便知蹊跷,顿时着急,“天河,这雾有古怪,尽量别吸进去。”
“啊嚏”云天河喷了个响鼻,傻乎乎的,“怪好闻呢”说完他又深呼吸一口。
韩菱纱被他气个半死,“笨死了笨死了这一看就是有人布阵,这个柳府不简单,也不知布阵的是柳府的自己人,还是要来阴谋陷害,不管如何,天河咱们去阵法中心看一看,总不能让人小瞧了堂堂剑仙。”
“听你的。”
韩菱纱半嗔半喜,暗道这会儿又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了,谁知道你心里都有些什么弯弯绕,这柳府看起来待他极好,于情于理都应该帮一帮,这野人从来也不知关心人。
云天河转头顾盼,双目开合间隐有神光迸射,一眼便洞穿了这阵法内外,将被迷蜃笼盖的柳家宅院望了个通透,这老实孩子头一个关心的却不是布阵之人,而是柳家的后厨,他乐呵呵地牵起韩菱纱的手腕,带她大步朝雾气里走。
“喂,你发现什么了”韩菱纱轻轻挣了两下,便也没有再动,只是跟着野人亦步亦趋,还稍稍落后半步,抬眼观瞧雾中他的侧颊模糊在灯影推移中,愈看时,心中愈有些莫名滋味。
这阵法遮蔽道路,让柳府中种种事物瞧之朦胧不清,仅以微光引导,又有幻香萦绕,有迷五识、惑七情之能,寻常人在此阵中便是绕上一辈子也脱离不得,更会被勾起心中种种杂念,五阴炽盛,产生强烈的幻觉,将所见种种花草竹木、灯烛石柱当作是妖鬼,大打出手,耗费心力精气,渐而衰弱。
可如今在阵中的,一位是不世出的绝代剑仙,瞻迷破惘不过等闲,另一位只顾着心上人的模样,痴痴不知身在何方,心中一派安宁,万般虚妄自然消散。是以沿途并未遭遇什么怪相。
云天河说一句“到了。”
韩菱纱这才惊觉,转头一望,眼前竟是一间平平无奇的小屋,她心想设下阵法之人必定躲在里面,当下小心翼翼,正欲到窗边偷窥,那野人却大咧咧把门一推,“来呀菱纱。”
“天河”韩菱纱轻声惊呼,旋即她抽出腰间双刀,猛地窜进屋内大喝一声“不许动”
厨房里安安静静,除了韩菱纱之外唯一的活物估计就是灶台上的一碗土鸡蛋了。
土鸡蛋被突然袭击,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韩菱纱默默把双刀收起来,转头猛敲云天河的肩膀,“你个笨蛋,笨蛋带我来厨房干嘛去找那个布阵的人啊”
老实孩子非常委屈,“我听菱纱你说饿了嘛,爹说过吃饱才有力气干活,我就想先带你来吃东西。”他说着又笑起来,“菱纱你想吃什么我可会做东西了,不过我没这里的人做的好吃,以后我会学的。”
韩菱纱见他的眼睛在这漆黑的夜里仿佛星子一样闪烁宁静的光,一时间心里再大的气也消了,她叹一口气,“傻瓜,人家做菜用的许多调料,你在山上又找不到,况且你也不是厨子,这顿饭还是我来做,给你尝尝我的手艺。”
云天河老实地退到一边,韩菱纱又招呼他把灯点起来,这夜半时分,柳家宅邸深深的雾中,便有这样一间小屋透出温暖明亮的光。
韩菱纱起锅烧上两瓢水,把敢怒不敢言的土鸡蛋敲碎打散,倒入滚水中烫成蛋花,撒一把葱花,几滴咸酱调口,最后把掰碎的面饼倒进汤里泡软,这就是很朴素简易的一碗宵夜点心了。她给云天河找了个大碗,满满盛上,又取来羹匙给他,让他在一旁狼吞虎咽,自己把余下的汤羹用小碗盛了,捧着碗慢慢喝。
“菱纱,你吃这么少,肯定会饿的,我的这些都给你吧。”
“才不要你的,快喝吧,大饭桶。本姑娘吃一点儿就饱了。”韩菱纱嘴上嫌他,眼睛却须臾没离开过天河,见他吃得喷香,自己心里也熨帖,一碗热汤在这夏夜让人额头冒汗,虽然口味简单,已是人间清欢。
一顿简餐后,韩菱纱打水洗刷了碗匙,把东西原样放回,简单收拾一番,便再催促云天河去寻阵法的源头。
云天河带着她在门墙间纵跃,轻轻巧巧便到了柳府后院,此处雾气稀疏,周围事物便能看得分明。
却是一处桃林,低矮的桃花开得繁盛,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这都端午节了,这些花儿仍朵朵饱满,正是勃发的样子,地上倒是堆了一层花泥,落英点点。园中小桥流水,亭台水榭,都隐在桃花深处看不分明,那远处灯笼明亮的所在,一处屋宅前却有清雅娴静的箜篌声传来。
初五夜,弧月已落,星汉迢迢。
云天河二人循声穿林,见有一人背影绰约,手中捧着的箜篌露出一角,便有弦乐汩汩淌出,静如幽泉,宁若深谷。
云天河大傻子直接抬手招呼“喂那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