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正康站在沙漠正中,看着西面赫赫的天人交战。
他是来帮向羽妾的,按照约定,现在差不多正月都要过去了,他也是早早赶到陷空山附近。这个时间点他掐得很准。
说来搞笑,他貌似在天劫化身里看到自己了。
天劫化身大多脆弱,只不过是一个影子,一个借着天雷投影在现世的时空皮影,是泡沫在树叶上鼓起来的,填满灰尘的轮廓,不要畏惧它的光,不要畏惧被灼伤,畏惧和胆怯才是落败的真正原因。
向羽妾的心里未尝没有对这些前人后者的恐惧,一种对自我的否定。
她向羽妾何德何能,可以与这些盖世强者对垒她真的配吗她是随波逐流,没有过去,没有未来,自己的力量来源于巧合,剥去这一切,她究竟是向羽妾还是四御花,抑或是小蛮娘,甚至是那个被她吞噬了真灵的七仟坞弟子
这样一个比泡沫还虚无的人,怎么能与世间顶尖的豪强媲美
是命运,是老天赐予她一切,现在这一切都被收回,向羽妾认定的真正的力量是用汗水和时间换来的,而不是靠一个突如其来的贵人赐下功法,再被一个邪教俘虏后的因祸得福。
向羽妾每挥出一拳,心里对自己的怀疑和否定就越浓,哪怕她的拳头没有减慢丝毫,她的大脑也处在极度的亢奋和空明,可这种怀疑的恐惧还在加深,这是问心劫,是心魔。
眼前一张张面孔似乎变成记忆里的一张张面孔。
向羽妾挥洒自如,接下天劫化身的招数,反手将他们打爆,一切似乎行云流水,似乎胜利就在前方。可离胜利越近,她发现自己的存在就越浅薄。
赢了又如何她是为什么而一直坚持到现在的为了守护家人家人已经死了。为了主持正义她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是为了恃强凌弱,为自己谋求利益也不是。
过去被斩断,未来无希望。只剩下现在存在的一具空壳。向羽妾甚至不如四御花幸福。
向羽妾的心里终于开始浮现犹豫和恐惧,她对自己说,不应该想这些。不可以想这些,这些会让自己的拳软弱,软弱就是死亡。
可是,既然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为什么还要坚持
那个人对自己说,“不要醒过来”,是否也有这样一重涵义
天劫长河里,一尊三头六臂的大魔浮现,刹那间猩红的色彩就弥漫了天际,无边星辰仿佛坠落如雨,大破灭、大劫难的气质散发出来,叫人望之丧胆,七仟坞躲在荒隐大阵中的弟子们纷纷尖叫疯狂起来,他们受不了这光的照耀。
终于,向羽妾的拳停滞下来。她在这种时候,油然而生一种宿命感自己会死在他的手下。
知非真仍旧盯着向羽妾,几位司命给他传音,叫他早做决断,是救是杀,赶紧敲定下来,莫等这个女人真的渡劫成功,到时候人家或许就看不上七仟坞了,而且还更难杀。
吩咐下去,开启护山大阵,杀了四御花
大主仪们开启阵法,一刹那六百多套法宝从中飞出,这些都是门派多年经营的积攒,就像是无人机一样蜂拥而起,朝向羽妾打去。
与此同时,天河中,赤天魔主的投影也挥动手中金刚杵朝下砸来,劲风如鬼啸,亿万赤鬼长歌,如击钟鼓,如天马奔行,浩浩无垠,锋芒未至,已先声夺人。
腹背受敌,向羽妾在极度的,对死亡的不甘心中,挣脱了心魔。
“我的路,我自己走,我的命,也只有我自己能取,要杀我,你们谁都不够资格啊”
向羽妾猛然竖掌插入自己的膻中气海,仿佛是在自戕一般,但随着她抽出手掌,气海中的磁核猛然暴露在外,从她身躯中脱离,极速扩张起来,她的身躯则不断坠落,向下,知非真飞身上前去将她的躯体接住,这似乎已经是一具空壳,气息微渺,神念断绝,只有生命力极强的躯体还在不断愈合。
他的眼泪止不住就流了下来。
半空中,庞然的磁场中,明亮的人体轮廓成形。
知非真茫然抬头,看到这样的景象,他大喊着“是法武合一是元神出窍这条路能走通四御花,你的道路不是死路,回来吧”他高举着她的尸骸,就像是等待明珠坠入匣中。
向羽妾的魂包裹在法意中,拘束着光和磁铸造了武道元神,这是短暂的光晖,就像是燃火的蝶翼,在微小的时间里释放剧烈的光,向羽妾朝下一拳,击飞七仟坞的法宝洪流,向上一拳,打破赤天魔主的金刚杵,再飞起一脚,击穿投影,直接打入天劫长河中。
世界上再难看到这样强烈的光,世上再难看到这样炽热的风,在这样精致微妙的道术世界,何曾有这样一头猛虎,区区一个被时代淘汰的无名的孤魂野鬼,被天道铭记的第一个武人。
鹿正康在远方,现在,他站起来,显化三头六臂的法相,朝着七仟坞迈进。
是时候接走向羽妾的身躯了。
知非真仰着头,张望着,眼球被灼烧地剧痛,他想去看看究竟如何了,可身为敌对者,他不能去,身份是什么禁法魔咒一样把他死死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