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康兄亲启
“见信如晤。相别数月,思君之念未尝稍离臆间,回首分别之日,仿佛还在今朝。君赠铜盏,余亦收藏妥帖,不敢片刻离身。缘当日告别匆匆,未能再同君论道,诚憾事耳。此来却又一问,伏案冥思,左右不得其解,烦君执笔,为余解答之。
“月前,余演练剑法,忽至绝妙之境,隐隐有阴神出窍之感,天地灵机涌动,浑身如蒸如燥,如灼如沸,忽至彻骨极寒,待吾回过神来,已悟得一门饮气法。余潜心闭关,一一修正此法谬误不足之处,然始终有最后一道关窍不得解脱。盖余行气过一周天,忽生惴惴之心,玄关跳动如脱兔,真气有爆沸失控之虞,再三凝神方才度过危厄,终究关窍不通,难以将饮气法化为所用。
“余素知君智慧通达,胜吾多矣,万望不吝赐教。又师妹青宁子近日消瘦,茶饭不思,为兄目睹而无可作为,甚是心痛,或有某人可赐下双鱼,以俟医心之神效。
“天苍五十七年九月六日,弗道子手书”
“弗道子老兄,
“你也好,也见信如晤。这么久不和我发消息,我还以为你这个大忙人已经把我忘了呢。那铜酒杯没必要太宝贵,真要睹物思人,我送你一幅自画像。
“自己悟出的法门,增长道行,却不生知见障,颇有裨益。然而饮气法也不是甚么宝贵的法门,你理不清便弃了就是。或许是你境界不到,或许是你心境不定,或许是你执迷太深,你这样的大忙人,于其钻研这种无关紧要的法门,还不如多练练剑法,下次见面切磋,莫输得太难看了。
“又青宁子她吃不下饭,我给你附了一份菜谱,你让人做给她吃,还是不行的话,让她来见我一面。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
“文艺青年就是有这个仪式感。
“附录开胃菜六十道、甜品一百道、模具与厨具规制、灵厨艺初版
“天苍五十七年九月九日,重阳节,鹿正康手书”
“青宁子道友,
“想起我了
“我也时常有想到你,再过一段时间,或许你会发现一个意外的消息,我记得昆仑每十年都会举办一次仙缘大会,下一次仙缘大会在天苍六十年了吧,到时候我会去找你的。
“天苍五十七年重阳,鹿正康手书”
鹿正康躺在新盛京自己的房屋顶上看星星,他有些怀念在渔村的时候,那里有海,虽然都说星辰大海,可观感上还是有区别的,海是会说话的,星辰只是安静地闪烁着,鹿正康几乎不能从中揣摩到它想表达什么,或者是,他内心想籍由眼前的景色,对自己说些什么。
天意自古高难问,鹿正康看星星只是单纯地看景色而已。
弗道子曾在这一片天空下对他说,修士苦短,尤凡人甚矣。一个层次的人有一个层次的生存法则,弗道子说,修士向天挣命,往往活得并不快乐,有些人,受限于根器,在寿终前没能破境,衰老而死,一生苦苦闭关,真正日子没过几天,捱不过老天的一刀;有些人,恃强而骄,走马天下,终倒在敌手剑下,大好年华都作了古;有些人,为天下奔波,积攒功德,却被凡人误解,被诋毁,被抹黑,终于心灰意冷,浑浑噩噩过此残生;有些人,少年得志,春风得意,良眷在侧,可天妒英才,早早将人收去,徒留亲友悲愁嚎哭,昼夜不歇。
这些是发生在青莲剑宗的一切,弗道子亲眼所见。
弗道子问“鹿道兄,你修道是为什么”
鹿正康说“因为道在那里,我去看看。”
新盛京的夜晚是安静的,热闹在城市地表之下,从山谷两侧的山峰缝隙望去,山脚下的新月镇反倒是灯火冲霄,亮得可怕,声音也很喧闹,这些声音是外来者造成的,新月镇里起了四座大客栈,小的脚店、驿站不计其数,典当、商铺也有许多,顽耍的去处,如赌坊、勾栏、戏楼也有许多,这里的晚上没有宵禁,人行密密麻麻如蚁。
杨国的人是鲜少犯罪的,他们自然也有恶,但往往不需要通过作恶让自己满足,还有外来者们,一些高来高去的侠客,这部分人,很少遵从赤天府,虔心诵咒,乃至山贼等不服管教的流民,鹿正康从来是不怎么去理会这些人的,他们就像是一个古代社会必然有的某种精神的化身实体,杀是杀不绝的,只能让时代去淘汰他们。
那个先前躲避追杀的女修士倒是已经苏醒了,不过很让鹿正康无语的是,她居然失忆了,也不算完全失忆,就是记忆断断续续,这些天,她跟在暂居的人家一起做农活。
这个女修是走的武体修士的道路,鹿正康其实蛮想和她交流一番,这条路与当今主流的内丹法有什么区别,是否也是练就金丹,又如何保证自己的躯体产生进化或者是强化。
虽然没有直面那位修士,不过借着受印人的眼睛,鹿正康也是好好打量过她的,并不是柔美的女人,她身上有着健美的肌肉,仿佛是隔壁古希腊串台过来的一样,穿着农妇的粗袍,站在大地上,有一种清俊的豪情。
今晚不会太平,那个女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