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正康只需要给东皇派找到一个传人,一个在山神们看来可以承担道统的继承者。并且这个人,需要对鹿正康有一定的服从,至少,愿意帮他完成化魔期的修行。
“这个乾坤道器里,有东皇派的传承,你愿意接受吗”
青宁子惊讶地问道“东皇派,你肯定吗”
“确实是东皇派。不假的。”鹿正康颔首,他起身走到床榻旁,坐在青宁子右手边,目光还是望着窗户外的夜空,月轮山的轮廓就像是低伏的青黑野兽,在这黑暗里格外有一股蓬勃的难言的生命力。
“东皇派可是上古时代的正道领袖,率领群仙抗击天外魔族的豪杰之辈”青宁子语气有些急促,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种欢快的语气,似乎不适合在鹿正康这个仇敌面前表现出来,她抿了抿嘴,放慢语速,“难怪会有乾坤道器这般的异宝,如果是东皇派,那也不奇怪了。若不是当初东皇派掌门入魔,要坏天下修士的根基,现在这正道执牛耳者,必然还是东皇道统。”
鹿正康微笑,“现在这个机会就放在你面前,只要你接受东皇传承,未来就能重现这上古大派的辉煌。”
青宁子哼了一声,默默挪远了些,“我可是蜀山青莲弟子。你这魔头打什么算盘,我都不会让你如意的。”
鹿正康故作忧愁地叹气,“青宁子呀,我们是不是朋友”
“不是,我们是敌人。”
“我们当然是朋友的,我还会给你讲故事呢。”
“故事不甚好听,你可以走了。”
鹿正康轻松地笑着,果真是站了起来。她看着他的背影有一层稀薄的清澈的轮廓,就像纸鸢似的清浅,陡然就让人想要捉住他。
鹿正康突然回过身,伏低头颅,凑到青宁子耳畔。
击打在脖颈上的吐息是带有温度的,就像是吹过发梢的盛夏的清晨的和风,青宁子嗅到他身上那股爽朗的海盐的气息,男人像大海一样喜怒无常。
鹿正康低声说“故事我还会讲的,我们还会是朋友,你闭上眼睛,会想起我。”
青宁子果真闭上眼睛,她沉默了一会儿,在这段不知是五六秒还是一两分钟的时间里,吹刮窗棂的气流都安静了,似乎时间没有再继续流淌,不过,当天上乌云遮住了月亮,室内猛然陷入了让人恐慌的黑暗里。
玉白的火从符诏里亮起,落在干草堆上,火焰带来了光,余东开始往里面添柴。
鹿正康盘坐在篝火旁,听着耳畔河水淙淙的流淌,这黑暗来得又快又急,仿佛阴影变成了黑日的光,普照大地时如昼光一样凶狠。
他想起青宁子低声的话“我没有想起你,失望否”
她的话,每一个字,都是有生命力的,是种籽,扎根在他耳道深处,是经历五太了的,修仙的妙理,真是不虚假的,鹿正康可以把听觉连通在视觉、味觉、嗅觉、触觉乃至灵觉上。
我没有想起你,失望否
是在黑暗里跑动的毛糙的白色狐狸,血肉像果冻一样弹韧的胶质,踩着青柠味的脚印,发出调侃的,放松而明媚的笑声,一连串,噼噼啪啪在他眼球深处炸开烟花。
余东在一旁咕哝,“这地方好邪门,师父,你看这火光完全照不到远点的地方。”
乾坤界的黑暗并不是粗鲁直白的无光,这里恰恰是有趣的,遍地仙草灵葩发散着各色宝光,大地与河流起起伏伏就像是彩墨的笔画,柢山一片铁青,有妖兽发出快意的吼叫。
这里白天黑夜与外界颠倒,四季也同样颠倒,外面是早春,这里深秋,待外面酷暑时,这里便是严冬了。
让修士活下来是简单的,这里却不适合凡人生存,随意一个野兽或者严冬就能要了他们的命,若这里是饥荒,那也是修仙特供版的。
索性,修士的劳动力更高,效率更好,鹿正康用心印召唤自己的门徒,让他们全都聚集到月轮山来。
当下,唯一的疑难,反倒是出在青宁子身上。
第二天正午,混洞再次开启,鹿正康独自离开,又叫了一个练气期的门徒进去帮余东看火。此时,外界是子夜,不过这里大兴土木,倒是灯火通明。
这外面要建一个隔绝灵机感应的阵法,以防外来的修士闯入,这样也算是万无一失。
鹿正康再次来到山脚下新建的村镇,他还是来当说客的。
当他推开门,屋内还是昏沉沉的,青宁子没有在静坐,只是侧卧在被衾里沉眠。
鹿正康知道她没有睡着,青宁子是在用这个方式表达拒绝。
他照例,搬了把椅子,到北窗前坐下。
在黑暗里,她睁开眼睛望着他的背影,目光明亮狡黠得像一只狐獴。
鹿正康开始轻轻哼唱,轻柔松快的调子,伸出一根手指,法力运转幻术,指尖变得透明如一根蓝宝石的长柱,发光的鱼群从中游出,并没有声响,可动作宛然是在水中游,颜色严厉都像是热带鱼,房间内一时间被这幻术演化的生命填充了,照亮了,无尽的水波也流淌在墙壁与人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