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坐在手术室外,红灯照着他黯淡无光的眼睛。
过往的一幕幕像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闪过。
父母车祸中惨死,嚎啕大哭的自己被十几个亲戚推来推去,摔倒在地。
“把父母都克死了,谁要这个灾星”
“我也不要”
“车祸他们夫妻俩是全责,又没有赔偿金,谁要养一个野种”
“死小孩,滚开”
“哭什么哭丧门星”
小小的孩童不知道什么是污言秽语,却被一张张狰狞的面目吓得魂不附体。那是秦青第一次知道,世界上除了喜怒哀乐,还有一种情绪叫绝望。
“秦青,大伯来了,别怕”
一道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一名体格壮硕的中年汉子推开争吵不休的一群人,走进房间,牵起孩童的手。连坐十几个小时长途汽车,他已染了满身尘埃,但他眼眸里却只有纯粹的疼爱。
“以后你就是我儿子大伯供你吃,供你喝,供你读书娶老婆你愿意跟大伯走吗”
视线里,一张沧桑的脸正努力挤出一抹和蔼的笑容,紧紧握着自己手腕的大手,温暖又有力。
无边无际的绝望就这样被驱散
从那以后,失去一个家的秦青得到了另一个家。这个家并不富裕,也不宽敞,却充满温暖。
泪水从通红的眼眶掉落,滑过脸颊变得冰冷。秦青骤然回神,连忙低头擦脸。
996坐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他。
“你不是成精了吗你能不能救我大伯”秦青嗓音沙哑地问。
996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说道“对,对不起秦青,我,我也没办法。我只会一个法术,就是变出小火苗。”
它是一只废猫。
996半坐起来,用两只前爪捂住脸,羞愧地不敢见人。
大伯还在手术室里抢救,生死不知。在如此焦灼的时刻,秦青却并没有被负面情绪掌控。
他把胖猫抱进怀里,轻轻揉了揉它的脑袋,安慰道“救人是医院的事,与你无关。是我急病乱求医,害你为难了。你刚成精,什么都不懂,该是我保护你,而不是你保护我。不要多想,你很好。”
996抱住秦青手腕,感动地眼泪汪汪。它的大宝贝一直都这么暖
但有些话还是要说的。
996酝酿了老半天才期期艾艾开口,“秦青,生死有命,你要看开呀”
这句话委婉地揭开了死亡的幕布。
秦青身体僵硬,半晌无言,头顶的灯亮得刺眼,将他苍白的脸照得几近透明。
一个畏首畏尾,行迹可疑的中年妇女悄悄走到秦青身边,压低嗓子问道“小兄弟,里面动手术的是你家属吗”
秦青没有理会,只心不在焉地瞥去一眼。
这一眼藏着恐惧,也藏着孤注一掷的决心。等在手术室外的许多人,大约都有过同样的眼神。只要能救回亲人,他们愿意用一切去换。
中年妇女很擅长察言观色,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低声说道“小兄弟,你如果凑不够手术费可以给我打电话,我有办法弄到钱。”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秦青明白。
这张名片是做什么的高利贷
“小兄弟,我看你长得好,我给你一个优惠价。一个腰子三十五万,你卖不卖别人卖,我只给三十万。”中年妇女凑过去悄悄耳语,口气腥臭不堪。
她看着秦青,眼里带着火热的贪婪,像一条毒蛇缠绕住虚弱的猎物。
秦青回视对方,眸光微微闪烁。
这场手术,费用在十五万上下。为了给大伯治病,秦青已掏空积蓄,欠下巨债。
他已经没有能力支撑。
他需要钱很多很多钱钱可以买回大伯的命
钱还可以买走他的肾,买走他的肝,买走他的血液和骨髓
刘姐说得对,在某些人眼里,即使是同类也可以明码标价。这就是社会,这就是现实。
鬼使神差地,秦青伸出手,接过名片,死死捏住。
妇人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浊黄的牙齿。
996急坏了,伸出爪子狠狠挠向妇人的脸。
“秦青,你千万别听她的被绑进黑诊所,打了麻药推上手术台,鬼知道他们割的是你的肾还是你的心你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秦青,你别干傻事”
妇人慌忙后退,冲秦青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匆匆跑走了。
这里是医院,挽救生命的地方,却也是离死亡最近的地方。
秦青握紧名片,不言不语。
996快急死了,连连用爪子去刨他的手,又用牙齿去咬名片的边角。
秦青护住名片。
手术室的门忽然打开,医生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来,叹息道“家属,我们已经尽力了,你在死亡确认书上签个字吧。”
巨大的轰鸣声在秦青脑海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