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心中的恐惧和慌乱,又道“你安心待在家里,哪儿都别去了。你不会有事的。”
“可我有很多事要做。”秦青摇头。
“那些事未必就要你去做。”
“我若不做,还有谁做呢陶然吗”
秦青低低地笑了,慢慢说道“你知道吧,叫女子们上山采药,她们有可能遇上狼群被吃掉。因为顾虑这个,陶然不会去做。叫男子们组建巡防队,驱赶猛兽和匪患,他们更有可能被杀死在道旁。为了防止这样的伤亡,陶然也不会去做。修造房屋的时候,工匠有可能被巨石砸死或从高处摔落。开挖水渠更是劳民伤财,届时还不知有多少人会淹死在河道里。”
“这些事,善良的人都不会去做,因为会死人的。”
秦青看着雨幕,忽然沉默了。
叶礼的心便在此刻密密麻麻地疼了起来。陶然那样的善良,真的是有用吗于这世道,她能改变什么
秦青伸出手,接住几滴雨水“她不能做的,我都能做,因为我是泰安侯府的小侯爷,我臭名昭著,穷奢极欲。我害死几个人也没所谓的,我不怕被唾骂,被勒索,被诅咒。因为我生来就是罪人。”
秦青看向叶礼,淡淡说道“我是罪人,这是全大燕国都知道的事。罪人早晚都会被砍头,所以做事可以没有底线。”
话落,他眯了眯眼睛,唇边勾着一抹讥嘲。
密密麻麻时轻时重的刺痛,便在此时化作了剖心挖肝一般的剧痛。若非急促地咬紧牙关,强压了下去,叶礼一定会痛到嘶吼。
秦青是罪人
来到江北城之前,叶礼也是这样想的。他甚至想要亲手审判这个罪人
可是现在
看着秦青强作不在意的脸,看着雾气在他的眼瞳里弥散,化作哀凉,叶礼竟无法克制地抱紧了对方。
他以叶礼的身份越了矩,失了态。他唐突了自己的小主人。
“你没有罪。谁也不能审判你。”叶礼沉声说道“我知道你在做什么。我知道。世上有三种人,一种人觉得自己很善良,所以总是沉溺在这个世道里,以受害者自居。一种人站在中间,可以窥见苦难,也可以看到光明。还有一种人站在天上,脱离了世俗。”
叶礼用手掌捧住秦青的脸颊,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陶然是第一种人,所以她畏首畏尾,却又仗着受害者的身份指手画脚。那些官吏、显贵、皇族,他们是第三种人,他们对所有苦难都能冷眼旁观,无动于衷。你是第二种人,你站在中间,你想把苦难带向光明,而且你不怕背负责难。”
叶礼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秦青苍白的脸,柔声道“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真正改变这个世道,可是你这样的人已经太少太少了。你没有罪。我知道你在做什么。”
秦青的黑瞳泛出了层层涟漪。
做了那么多,还要被唾骂,被诅咒,被仇视,他不委屈吗
他很委屈,可他没有地方诉说。
“叶礼。”秦青低低地叫了一声,仿佛在寻求一种确定。
“叶礼。”秦青又叫了一声,嗓音里带上了一丝轻颤。
此刻的他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孩童,看见至亲的人就忍不住呼唤,寻求着慰藉和温暖。
“我在呢小侯爷。”叶礼哑声答应着,把孱弱的少年紧紧抱住。
“小侯爷,你会没事的。泰安侯府也会没事的。”叶礼一遍一遍抚摸秦青的脊背,温柔无比地许下承诺。
叶礼把秦青送回卧室,亲手把秦青的双脚擦干净,换了清爽的亵衣亵裤,这才满头大汗地退出来。
大雨依旧倾盆。
叶礼闭上眼睛,回忆着方才触手温润的雪肤、纤细的腰、挺翘的臀,以及蝶翼般优美的肩胛骨和深深凹陷的后脊
他睁开眼,看着自己难以隐藏的身体,发出了明悟的苦笑。
却原来,他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走上了太上皇的老路。
一只胖猫不知何时站在他面前,睁着一双大眼睛,惊愕地看过来。
叶礼连忙弓身,用袍子掩了掩,继而半蹲下去,苦笑道“你看见了”
胖猫龇牙咧嘴,发出低吼。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总是用眼白斜我。”叶礼自顾说道。
胖猫停下吼叫,翻了一个白眼。
叶礼沉沉地笑了。
“告诉你一个秘密。”他敛去笑意,低声说道“我其实不是叶礼。我叫李夙夜。我的真实身份是四皇子。”
胖猫瞪了瞪眼睛,还是一副我看不起你的模样。
“我也挺看不起我自己的。”叶礼摇摇头,目中盈满了愧悔“这些天我总是在想,如果我不是李夙夜,而是清清白白的一个叶礼,那该多好。可是就在刚才,我忽然明悟了。”
叶礼表情恍惚了一瞬,自言自语道“叶礼什么都不能为秦青做,而李夙夜却可以做很多很多。比如”
他指了指天上,所有的恐慌、焦躁、茫然,都在此刻变成了冰冷尖锐的野心。
“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