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他有时简直不懂,明明他们如今还没稳固,怎么就有人考虑起排场问题甚至有人给他上书,提及成家一事。
一连忙到初七,司徒寒才终于偷得片刻空闲。他在书房中静坐片刻,紫铜暖炉散发出丝丝热气,手中的狼毫笔却仿若摆错位置,怎么也不顺手。
司徒寒搁下笔,决定出去走走。他实在是累极了,应当去休息休息。
只是一出门,走着走着,便又到了楚云住的院子。那些人近来时常劝诫他搬回皇宫,司徒寒未置可否,他不想搬去皇城,留着这座空荡而颓败的皇城,于他而言是个警戒。
纵然闻盛用了不光彩的离间手段,让他父皇失去了臣子的心,这当中何尝没有他父皇自己的缘故呢
人一旦身居高位,手握权力,就会忘掉自己本该做的事,而沉溺其中。
司徒寒在楚云院子前的拱门下站了许久,还是往前迈开步子。
楚云正在院子里看书,看得出神,竟没察觉到他来。
司徒寒掩嘴咳嗽了声,楚云一愣,回过神,有些惊喜地看他“司徒,你怎么来了你忙完了。”
香云给他搬了把椅子,司徒寒坐下,摇头道“哪儿能忙完不过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楚云掩嘴笑说“没办法,能者多劳。”
司徒寒看向她手中的左传,“你再这样读下去,迟早要成为闻名天下的女夫子。”
楚云听出他的揶揄,笑了声,将书页合上,放了把扇子做书签。“女夫子多好。”
她从前不爱读这些书,嬷嬷也不会认真教,如今却从中觉出些从前不懂的妙处。
楚云视线一瞥,瞥见了一旁的荷包,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那个。她一直还带着,寄托一种思念。
看着这个荷包,便想起了她母妃。
她从前总觉得,他们说的那些话都是假话,因为她不肯相信她的母妃是这样一个攀附权贵的人。可其实种种迹象都表明,她的母妃的确只是为了攀附权贵,所以才趁醉酒引诱了她父皇,从而有了她。
她从前不愿意承认,因为嫌丢人。可如今却渐渐觉得,这并不丢人。
这是这个时代里,女子为了求得生存的一点努力,尽管最后并未成功
楚云陷入走神,司徒寒唤她一句,“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想我母亲,也想我自己。”
她这一辈子过得挺苦的,诸多不顺遂,为什么会这样呢她做错了什么吗没有。她什么也没做错,她只是错在生在了皇家,由一个低贱的宫女生下。
因为从前总被人说低贱,心里也会觉得自己低贱。
“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因为她的眼界更开阔了,越过了报复楚丹,越过了闻盛,而落在了更大更远的天地里。
就像来的时候看见的树荫和阳光,远处的山峦和渐行渐远的城池。
司徒寒又笑“你似乎变了很多。”
楚云跟着笑“人都会变的。”
这世上没有人会不变,经历的事情会让人变,读的书会让人变,年纪也会让人变。
但这种改变是很好的。
司徒寒还想与她多聊一会儿,可惜又被那些缠人的事务叫回去,不得不匆匆告辞。楚云送他离开后,本想继续看书,可又觉得自己看了这么久,该出去走走,便带着香云和香雪去了街上走走。
她们是从王府里出来的,王府的马车人人都认得,一时引来围观。
楚云又觉吵闹,打道回府。
不远处,闻盛看着她转身的背影,眸色渐深。
她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甚至于,好像忘了他这个人似的。
点思在他身后不远处,忍不住又开口劝“公子,或许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五公主过得很好,不是吗她与您再也回不去了。”
闻盛收回视线,喃喃“大昭都亡了,哪来的五公主。”
只有他的皇后。
这样一点也不好,倘若这样也能算好,那么他们之间所有的一切又算什么呢算个笑话呢
他费心费力地算计她,她又费心费力地报复,她死过一回,他也受了这么多折磨。这些难道都能一笔勾销吗
不能的。既然已经纠缠到这种地步,就不应该再看开。
点思抿唇,沉默不语。
闻盛与他折返落脚之处,问起情况。他步子迈得太大,其中局势不稳,这是意料之中。但他经营这么多年,也不可能什么东西都没有。
大渝也好,那些义军也罢,都不足为惧。
“我们的人可已经出发”昨夜他改了主意,不打算离开都城,他要留在这里,看着一切重新回到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