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忽然直直看着他,眼神里很纯净,似乎没什么杂质,但看得人心里一惊。闻盛心慢慢地跳起来,从手边摸了枚黑色棋子,棋子触手生暖,虽比不得手心热,也有些温暖。
闻盛半真半假地笑问“难道阿云接下来要告诉我,你有孩子了”
楚云嘁了声,方才的氛围荡然无存。外头的雪还没停,只是变小了。远处的屋脊上一层白茫茫的雪盖,光秃秃的枝丫也被重新装点,的确很好看。
楚云看出去,有些出神。闻盛忽然开口,说要给她作画,要她去窗边坐下。
她没拒绝,拢了拢衣袍,踩着榻爬上窗台,靠着半扇敞着的窗户。北风呼啸而来,与屋内暖气打了一架,冷风终究更胜一筹,她手脚很快冰凉。
原本手指攥着衣襟,渐渐攥不住,脚上只穿了双薄袜,哪里能挡风霜
闻盛动作快,三两下挥墨搞定,取过手边貂毛大氅,将她整个人罩住。楚云整个人窝在大氅里,巴掌大的脸,抬起头来,朝闻盛笑了笑。
闻盛抬手将窗户拉上些,冷风霎时小些。他见着楚云笑,心中猛地跳了跳,伸手碰触到她巴掌大的小脸。
“阿云。”他摩挲着楚云脸颊,唤她名字。
楚云拢紧大氅,忽然解释“我方才的话,没什么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她重新低下头去,青丝白颈落在他眼里,看得人眼疼。闻盛笑了声,将她抱下窗台,搂进怀里,“我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太医说过,你身子虚,不适合有孕。”
那年她没了孩子,后续没能好好修养,又在雪里冻了些时辰,自是不适合有孕。楚云嗯了声,将脸埋在他怀里,闷闷地开口“闻盛,我饿了。”
她叫闻盛的名字,闻盛心头一愣,命人传膳。她以前很少叫他名字,多叫大人,闻大人,大人今日可还好
现在也不常叫他名字,因为他成了皇帝,她不能直呼其名。
楚云意识到不妥,改口称“陛下。”
闻盛手掌搭在她后背,轻笑出声“无妨,随你叫。”
高兴的时候随你叫,不高兴的时候,却是一个要你命的由头。楚云清楚这道理,没再叫过。
冬日里喝一碗热乎的汤,那真是舒服。楚云捧着汤碗,小口小口地。她再也不会急吼吼地三江口吃完东西,吵着要见梁大哥。
闻盛余光瞥她,心满意足。
那日话题原是无心,没想到过几日还会被闻盛提起。他似乎认真斟酌过,与她道“阿云,我们要个孩子吧。”
楚云愣住,抬起头来,还有些懵。
“高兴坏了话都不会说了”
楚云扑进他怀里,一脸惊喜,“真的吗”
她主动投怀送抱,闻盛心头一软,嗯了声,“自然是真。只不过你得辛苦些,太医说,为了调养,你得多喝些苦药了。”
“没关系。”楚云笑说,搂他腰更紧。
闻盛与她温存了会儿,临走的时候见她宫里有个生面孔,多问了一句。楚云只说,是路上遇见的,瞧着可怜,所以让她来了。
闻盛不喜她太过善良,但偶尔也能接受,并未多言。
那些药的确是很苦,楚云回回都要与他诉苦,即便吃了甜枣也一嘴苦味。闻盛尝了尝,的确如此。
他抱着人,忽然也有些期待,期待一个属于他和楚云的孩子。
他和楚云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呢会长得像谁呢像他多一些,还是像楚云多一些日后的性子又会如何是像他一般还是像楚云那样
想得多了,便会想得更细。甚至能想到倘若孩子哭起来要怎么哄,孩子该怎么抱夜里孩子哭会如何他会怎么教导这个孩子
在楚云一天一天的药碗里,闻盛对一个孩子的期待达到顶点。
终于,在这一年的夏秋之际,楚云被诊出有孕。
那一日,闻盛风风火火地跑回去,上台阶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进清澜殿门时,清澜殿宫人已经早知晓消息,与他报喜。
闻盛惊喜到无可言说,有那么片刻,他甚至觉得这喜悦比他复仇、比他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力时,都要更甚。
这太奇妙了。
当他跨过门槛,绕过屏风,见到楚云朝他抬起头来,慢慢地笑起来的时刻。他的的确确觉得,这是他人生最高兴的时刻。
楚云从榻上起身,扑进他怀里,这一刻,喜悦比方才更甚。闻盛一时不知说些什么,甚至有些手足无措。他扶着楚云坐下,不知从哪里问起。
“阿云”最终只是叫楚云的名字。
楚云嗯了声,埋进他心口,的确听见他的心跳声剧烈而不规律。
这一年闻盛有两件大事发生,其一,他终于将大渝也蚕食,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天下在他手中得到一统,他马不停蹄地命人编纂史书,记录自己的伟大功绩。
而第二件,便是楚云有孕。一个属于他和楚云的孩子。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在这一刻圆满。
权力,爱情。原来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