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上拉了拉,用指腹轻轻摩挲过她泛红的眼眶,低声安抚她“不哭了,乖。”
或许是因为他的动作太过温柔,刚刚强忍的眼泪忽而又不受控制地掉落,染湿他的衬衫袖口。
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她始终都放不下心啊。
她有多想留在他的身边,只因为放心不下他一个人。
她张了张唇,忽然靠在他怀里轻声开口“贺晟,我爱你。”
对不起,这么晚才说我爱你。
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下,声线沙哑异常,却格外郑重。
“我也爱你。”
他带着银戒的手指紧扣着她的,温暖着她冰凉的指尖。
虞清晚忍不住弯起眼睛笑出来,杏眸深深地望着他,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又像是想把他的模样刻在心底。
因为爱他,所以开始畏惧生死与离别。
无论在心里已经演练过多少次的告别,说过多少次分开的话,恐怕真的到了那天,她依然会落泪,不舍。
无论她有没有撑过这个冬天,他都要好好的。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虞清晚每天昏迷不醒的时间越来越长。
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瘦下去,而贺晟没日没夜地在病房里陪护,所有工作也都在病房里处理,衣不解带地照顾她,人也越来越沉寂冷冽。
他每分每秒都守在她身边,像是要把那几年落下的时光都补回来一样。
清醒的时候,虞清晚就喜欢靠在贺晟的怀里,听他念书上的故事。
她想听,他就放下工作给她念,直到她睡着为止。
转眼就到了除夕夜。
病房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暖黄的光包裹着床上的两道身影,静谧而温馨。
虞清晚几乎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每天只能喝得下一些流食。
所以这个除夕夜,对他们来说和往日并无不同。
曾经在临西时,他们就没过上一次像样的年。
那时候常常有追债的人挑着除夕夜过来砸门扫兴,玻璃被砸碎,闹得左邻右舍都不得安宁。
去派出所报完警回来,煮好的饺子也凉了。
本来今年,她还计划着和他一起在家里好好过一次除夕夜。
虞清晚往他的怀里蹭了蹭,闻着男人身上清冽熟悉的味道,让她安心。
她忽而轻声开口“贺晟,我想回家了。”
病房里冷冰冰的,她想回清湖雅苑。
如果真的到了生命最后的时间,她还是想呆在和他的家里。
贺晟听懂了她的意思,他眸色晦暗下来,眼底藏匿着不易察觉的心疼。
病房里静默片刻,他低头亲吻她的发顶,放缓语气道“再等一阵子,好不好”
等到骨髓配型出来,做完移植手术,她病好之后,他就能带她回家。
听到他的话,虞清晚安静了下,还是顺从地点头。
她扭过脸,抬起纤长的睫,又轻声问他“贺晟,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一定面色惨白,病容憔悴,她其实不想让这样的模样被他看到。
他垂眸看了她一会儿,视线慢慢描摹过她消瘦的脸,尖尖的下巴,喉结滚了滚,极为认真地回答“不丑,很漂亮。”
听见他的话,虞清晚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
贺晟低下头,掌心捧起她的脸,很轻地去含她干涩苍白的唇,直到她的唇瓣再次湿润嫣红起来。
他低声问“再坚持一段时间,等病好之后,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她笑着点头“嗯。”
次日下午,贺晟回家取衣物时,虞清晚意外醒了过来。
病房里,贺明绯和谈砚都在守着,见她醒了,贺明绯连忙上前给她倒了杯水,目光担忧地问她饿不饿。
虞清晚摇了摇头,忽而出声“姐姐,谈医生,我想拜托你们一件事。”
她顿了顿,声音不自觉泛起些哽咽。
“麻烦你们,看着他,千万不要让他做傻事。”
虽然那天贺晟答应她了,可虞清晚依旧不放心。
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贺明绯忍不住动容,握住她纤瘦的手,颤声安抚她“清晚,会好的,一定会好的。你不要放弃”
虞清晚努力扯了扯唇角,望着窗外萧条的风景出神片刻。
“我知道。只是,万一真的到了那天”
他那样偏执的性子,要让她怎么放心呢。
夜里,医院顶楼的走廊里一片安静,冷白的光从头顶洒下来。
谈砚来到医院里,看见病房的走廊外,贺晟站在那里,还有贺氏集团的律师抱着电脑坐在一旁,噼里啪啦地打着字。
律师小心翼翼地出声问“贺总,按照您的要求,您的遗产会全部捐献给血液病患者救助协会和红十字公益基金,除此之外,关于遗嘱,您还有其他条件吗”
听见律师的话,谈砚瞳孔一缩,顿时意识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