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连殿内原本一动不动的内城卫们,亦跪了下来。
倒是内城卫首领应良,本是僵着身子站着不动,只是在看到周遭齐唰唰跪了满地的身影,满殿就只剩下他与郑太妃,以及瘫软在宝座上的穆垣没有下跪,一咬牙,终是白着脸“咚”的一声也跪了下来。
他这一跪,郑太妃的脸色都变了,不敢相信地死死盯着他。
应良感觉到她的视线,愈发把头垂得更低。
冯谕瑧微微一笑,扶着连翘的手一步一步地朝着上首走去。
所经过之处,朝臣们均将身子伏得更低。
她走得极为缓慢,固然有刻意从心理上给众人施加压力之故,更多的还是因为她受了伤的左小腿,每走一步都带来一阵皮肉被撕扯着的痛楚。
可她面上却始终带着得体的浅浅笑容,唯有扶着连翘手的力度不断地加深。
连翘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可还是稳稳地扶着她。
冯谕瑧踏上玉阶的那一瞬间,郑太妃下意识地往旁边避让,穆垣白着脸,愣愣地看着她越走越近,一直行到他的跟前才止了脚步,神情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皇帝为哀家的后半生考虑得那般周全,可哀家却还是回来了,倒是浪费了皇帝一番苦心。”
穆垣颤着双唇,狼狈地避开她的视线,丝毫不敢看她。
当日有他说得有多得意,此刻便有多恐惧。他想到了被废了皇位的穆恂,想到了齐王之乱在朝堂上掀起的腥风血雨。
甚至,他突然还意识到,穆恂被废了皇位却还能封为安王,更是安然无恙地活至如今,那是因为当年他之所以被废,完全是受了万太妃所累,他本人并没有做过什么事,更加没有对嫡母有过什么不义之举。所以他才仅是被废了皇位,这些年属于王爷应有的一切,他从来没有缺过。
可这一回他却
他又看了看四周,原本还是手握着兵器站在殿内的内城卫,如今个个都恭敬地跪着迎接太后的归来,完全不信方才对自己,更不似对郑太妃的态度,脸色不禁又白了几分。
正在此时,一名身着戎装的男子大步进殿来,那男子身上的盔甲沾满了不少血迹,他望过去,认出来人竟然是上官远,先是一愣,随即大喜。
是上官将军
上官远忠于穆氏皇室,是他透过上官良明白的,故而早在密谋宫变前,他便试探性地往定州送去密旨,着上官远秘密回京共商大事。
若是对方奉旨回京,那便说明他是可用之人。只可惜密旨送出去后,他却久久等不到上官远的归来的身影,认定此人早就已经投向了冯太后。
如今上官远突然出现,他甚至也来不及多想,只当对方是奉自己密旨回京的,可下一刻,他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只见上官远大步上前后,恭敬地朝着冯太后禀道“启禀太后,逆臣瞿亭已经伏诛。”
“很好,上官将军果然不愧是一代名将,有你出马,区区逆臣算不得什么。”冯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穆垣的脸色刹那间又惨白了几分。
上官远不是自己的人,自己这般最得力的瞿亭又被上官远所杀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大势已去,根本再无招架之力。甚至他的下场,将会比穆恂惨得多。
意识到这一点,他终于支持不住跪了下来“朕只是受小人挑拨,一时犯浑才会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求母后念在朕多年来一直孝敬有加的份上,饶恕朕这一回吧”
“起来不要跪她你以为,自己跪一跪,求求饶,她便放过你么”郑太妃厉声喝斥,伸出手去欲把他拉起来。
穆垣甩开她的手,跪爬了几步“求母后宽恕,求母后宽恕”
“本宫叫你起来听见没有,你起来,不准跪她,你是太祖皇帝血脉,铮铮男儿,怎能做出跪地求饶这种事来起来,本宫叫你起来起来啊”郑太妃又是拉又是扯又是打,可穆垣却丝毫不理会她,依然跪着求饶不起。
冯谕瑧轻笑一声,在连翘的搀扶下坐上了宝座,先是朝着跪了满地朝臣与侍卫道“众卿免礼平身。”
待众人各自起身站归原位之后,她才望向保持下饶姿势的穆垣,不紧不慢地道“你乃哀家扶持上来,哀家自然会对你网开一面。”
穆垣听罢大喜“多谢母后,多谢母后”
郑太妃亦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
她会网开一面怎么可能
冯谕瑧的视线终于投向了郑太妃,缓缓地道“倒是郑太妃,可真是让哀家刮目相看啊往日哀家竟是小瞧了你。”
穆垣敢发动这场宫变,郑太妃在其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若不是她,内城卫及左林卫亦未必会投向穆垣。
女人一旦狠下心来,亲生骨肉都得靠边站。若不是当年穆垣不念骨肉亲情,丝毫不理生母死活,亲自给郑太妃端来了那碗打胎药,想必郑太妃也不会因此记恨于他。
当年之因,才种下今日之果。
郑太妃冷笑“太祖皇帝若在世,想必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