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方说的也对,这个时候她确实得空。
“周公子平日有何消遣”既然得空,她便有了兴致与对方说说话。
消遣穆元甫难得地愣住了。
还是“穆元甫”的时候,他是没有什么消遣的,前半生为生计忙碌,后半生为大梁江山操心,哪有什么消遣。
成为“周季澄”时,为免被人看出端倪,他倒是抽空临摹对方字迹,后来嘛,却是被那什么筱月公子折腾得几乎怀疑人生。可这些都称不上什么消遣。
“倒也说不上有什么消遣。”他含糊地回答。
冯谕瑧见状,转而又问“不知公子祖籍何处”
“战乱时期四处逃亡,出身来历均已不可考。只先父曾在砚州生活过一段颇长时日。”这个问题他倒是回答得坦然。
估计原身周季澄多半也是在砚州出生,不过这种并无确凿证据之事,为免将来落人口实,还是憋在心里莫要外道才好。
“砚州,如今乃魏国城池。如此说来,周公子也勉强能说是魏国人士。”冯谕瑧微微颔首。
“季澄乃中原人士。”穆元甫纠正她的说法。
什么魏国,便是整个中原,整片神州大地,终有一日也会全部归属于大梁。
冯谕瑧一愣,随即轻笑出声“公子所言极是,不管是魏国还是大梁,都是中原人士。”
中原四分五裂久矣,政权更替频繁,同一座城池,不定今日属于齐国,明日又属于赵国,执着于自己是哪国人本就可笑至极。
没有安稳的日子,妄谈百姓归属感、认同感。
两人说话间,连翘进来回禀,只道尹德璋尹大人求见太后。
冯谕瑧道了声“传”。
却见穆元甫还是好好地坐在一旁没有任何动作,更没有避嫌之意,她略有几分诧异,但也只是含笑道“西配殿存有几幅历代名画,周公子若觉得闷得慌,不如到那儿鉴赏画作”
穆元甫正想说自己并不觉得闷,可见对方虽是面带笑容,但神色间却是不容拒绝,眼角余光又见尹德璋正要进殿,顿时恍然大悟。
“既如此,季澄便先行告退了。”
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可以和眼前女子并坐上首,一同理政听政的太祖皇帝了。
他只是一个专门侍候太后的“面首”,在宫里唯一的作用便是侍候太后,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重活一回,他与她之间的距离,隔着身份地位,实乃天差地远矣
他止步回身,看到他曾经的尹军师向太后行礼的身影,余光再瞅了瞅端在上首的冯谕瑧,忽地笑了。
那又怎样呢总归他又回来了,死后重生,古往今来,能有几人有此等机缘
长明轩进了位“玉人公子”,据闻姿容绝世如同那九重天上嫡仙人,一进宫便得了太后宠爱,更甚于前面的风华公子与四大公子。
这个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京城,有心之人再一打听,便知这位“玉人公子”出自永和大长公主府,据闻太后本是往南安王府观赏奇花绽放的奇景的,行经永和大长公主府,惊见府内现嫡仙,进府询问,得见玉人公子,凤心大慰,遂下旨迎入宫中。
一时间,为人作了嫁衣裳的南安王成了不少人茶余话后的笑谈。
南安王得知后气得一连吃了三碗白米饭,这才勉强把怒火给压了下去。
得意什么呢最多不出半年,这玉人公子便会是下一个风华公子。
长明轩什么时候有过能住上一年的公子这位玉人公子必定也不会例外。
邓府中,冯谕姈自然也得知了玉人公子一事,叹了口气。
正坐在一旁抄写经书的邓启芳听到妻子的叹息,奇道“好好的叹什么气”
“我是在叹息瑧瑧胡闹,这隔三差五地换人,像个什么样子”冯谕姈回答,一会儿又无奈地道,“不过她打小便是爱胡闹的性子,当年为了让太祖皇帝同意入赘,还跟人家比赛,说什么她若赢了,太祖皇帝便要入赘冯家;输了的话她便嫁入穆家。”
邓启芳闻言笑道“原来还有这等趣事,亏得当日太后输了。”
“也就父亲宠着她,还主动请缨给他们当裁判。”
邓启芳又笑道“岳父大人的确很疼爱太后。”
“我们姐妹三人,母亲最看重长姐,父亲最疼瑧瑧。不过,我有你。”冯谕姈坐在他的身边,抱着他的臂,笑容甜蜜。
邓启芳笑着捏捏她的鼻子,又听她道“不过父亲偏疼瑧瑧也是有缘故的。”
“当父亲的偏疼幼女,这还能有什么缘故”
“你可记得瑧瑧三岁那年曾经走失过”
邓启芳回想了一下“依稀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当时岳父大人还发动了整条村子的人帮忙找。”
“其实瑧瑧不是走失,那不过是对外说辞而已。瑧瑧是被祖母带进山里扔掉的。父亲得知后疯了一般找,找了一天一夜才把人找到。被找到时,瑧瑧只剩下半条命,险些就救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