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听程一水讲“解构主义”。
我对建筑一窍不通,在和他碰面之前,我临时百度了一下著名的建筑师,并只记住了扎哈哈迪德这个名字。
程一水却愿意传道受业解惑。
他耐心而娓娓道来,从马列维奇的至上主义开始讲起。
我频频点头,并适时插话,营造我对话题很感兴趣的假象。
我其实全程只在关注他清峻的眉目,他敲击玉石一样悦耳的音色,他说话时偶尔挥动的手,他骨骼嶙峋的手腕,他说到自己热爱的领域时,那微微放光的眼睛。
高朗听到这里吸了一口气,很艰难地说“他大你那么多岁”
“你是不是想说我厄勒克特拉情结”
高朗不说话,但表情出卖了他。
我笑说“我猜到你会这么说,大家都会这么说。拜托,我谈过恋爱。或许你不信,我谈过正常的恋爱。”
“跟我不算正常”
“我决定了今天不会对你说任何一句谎。我们当然算正常,但是抱歉我没有那么爱你。”
高朗微微抿了一下唇。
“你在意吗”我笑看着高朗,“你也没那么爱我。”
高朗不说话。
“关于厄勒克特拉情结,我跟程一水也讨论过,我后面再讲。”
让我们回到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
程一水和我聊了很多。
他理应不缺诉说的对象,他是业内大拿,愿意的话,甚至会有人出钱来听他说话。
我只能解释为,清嘉对他从事的事业不感兴趣,他将我当做了清嘉缺席的替代。
而这恐怕他自己都没察觉。
一直聊到傍晚,程一水看手表时,似乎才恍然意识到,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他请我吃晚饭,我不做推辞就答应。
我带他去南师大附近一家小酒馆,很隐蔽,单跟着导航不一定能找得到。
我点了酒,他一口没喝,只喝苏打水。
他问我,为什么不考南京大学。
我说,因为南京遍地都是我的前男友,待不下去 。
程一水显然当我在开玩笑,笑一笑没做评价。
我们吃得很慢,我不知不觉喝了过量的酒。
延续下午的话题,我开始听他讲述他的从业经历,也因此知道了他的微信头像,是他参与负责设计的第一座建筑。
“在哪里”
“美国佩尔斯顿。密歇根湖附近的一座小城市。”
快吃完饭,程一水问我要不要加一样甜点。
他要来菜单,翻到一页,指着某一格图片里兔子形状的奶酪布丁,问我要不要吃。
我笑说“小孩子才吃这么幼稚的。”
他说“你难道不是”
我拿勺子舀着布丁的时候,对程一水说,我十三四的时候,父母就没把我当小孩了。
他们堂而皇之地吵架,拿最肮脏最恶毒的字眼辱骂对方,毫不避讳地将各自的姘头带回家里,做爱都不知道关一下门。
或许因为我这样直白地说出这个词,程一水愣了一下。
我或许是喝醉了,或许吧,晃晃荡荡的感觉,像在做梦。
我继续对他说,我试图用考零分、打架、自残的方式,夺回他们的注意力,但是没有用。
我变得不爱回家,因为其他地方可以给我温暖。
“什么地方”
交浅言深了,我知道,我是故意的。
我不想让程一水把我定位为清嘉的替补,我和清嘉完全不一样。
我笑说“男人的怀里。”
程一水拧紧眉头。
他一定觉得我糟糕透了。
我牙齿轻咬着勺子,一个劲的笑。我喝醉了就会笑,朋友都说我笑起来很吓人。
我说,“很多很多,好的坏的。其实他们都对我不赖,我没吃过亏。”
只是很厌烦。
好像是打折买的成打的t恤,只有花色的微妙不同。t恤就是t恤,天一冷就不大御寒了。
高朗说,“我也是t恤。”
我笑笑。
程一水说“周豫,你喝醉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是的。好像是的。”我乖乖地站起身。
我酒品不那么差,不会否认自己喝醉。但那天是真的还没到那个程度,因为直到今天我都能将那天的细节记得一清二楚。
让你失望了,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细节了。
我故意搞砸程一水对我的印象,这像是我的一种免责声明。
我以前谈恋爱都这样,我要让那些男孩、男人提前知道,我就是一个烂人,不要对我抱有期待。
对程一水也是,不过是另外一种免责声明我和清嘉那种等到二十岁才开始叛逆的大小姐不一样,我就是这样一个正在溃烂的人。程一水,你最好不要同情我,不然我会赖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