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印象最深刻的那个池雪焰,是在相亲结束,阔别已久后再重逢的那一日。
可这一刻,或许是因为彼此的距离太近,或许是因为过热的室内温度带来一种近乎温馨的气氛。
他凝视着那个穿着自己衬衣的背影,轻轻关上了门。
池雪焰的生日是二月十四日,整个冬天最浪漫的那一日。
天空中忽然又下起了雪,纯白的雪花轻轻落在他肩上,无声地洇湿黑色大衣的边角。
“为什么不过”
掌心沾染的深红斑点没能完全洗净,要等时间将它褪尽。
“五岁那一年。”
透过镜面的反射,贺桥的目光望进那双忽然暗下来的眼睛,便不再问了。
多余的问题到此为止。
贺桥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低声道“很快就回来。”
等洗掉染发剂,再过几天,头发彻底固了色,池雪焰又会重新回到那张沙发上。
“所以我吃得不,我睡得整张脸都沾满了奶油,半梦半醒的时候,觉得脸上黏糊糊的,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红发青年笑意醺然地向不再天真的他伸出手。
是要以协议为筹码再靠近那个人,还是要以最疯狂的方式同对方决裂。
他同样不戴手套,接过那把残留着体温余热的梳子,耐心地帮池雪焰染后脑勺处的发根,同时道“协议拿回来了,很顺利。”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一定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你。”
后来的日子里,贺桥常常想起这句话,反反复复地回忆那个瞬间。
“那天是什么蛋糕”
他只是笑了起来,讲起听上去不着边际的话。
他们见过一面,在相亲的咖啡馆里。
其实贺桥不确定他究竟是想要借此同陆斯翊谈判,还是要赌上一切的鱼死网破。
“陈新哲有没有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贺桥久久地想象着二十多年的那个生日夜,那个陷在柔软沙发里一脸奶油的小男孩。
在彼此的生活都不曾崩塌的那段灿烂时光里。
池雪焰循声望来,看着他穿鞋。
他的手早就脏了,把原本干净的梳子柄弄得一塌糊涂,再递到贺桥手里,很快弄脏了对方曾经洁净的掌心。
贺桥静静地听着,听着近在咫尺的呼吸、新鲜雀跃的回忆。
最后,池雪焰轻声说“不会再有更好的生日了。”
外加一个多余的问题。
而是一种纯然的清澈。
“你爱吃栗子”
“因为我很喜欢在这间房子里最后过的那个生日。”他说,“不想用其他生日覆盖掉。”
“好。”
他显然不想弄脏那张平日里经常懒洋洋窝上去的旧沙发。
道路在此分岔,黄昏的余烬照耀着柏油路面,到处是人声与车声。
紧随其后的第二个念头是,这个语气稍显骄纵任性的女孩,有点像池雪焰。
五岁之后,他们搬去了后来住的那个家,搬进了更大更好的房子,未来也越来越好。
贺桥提着盛满糖炒栗子的纸袋,向来时的方向折返。
化学试剂一点点渗进脆弱的发丝,沉湎于回忆的人也一点点从万里长梦中醒来。
一直走到前方岔开的路口,他短暂地停下了脚步。
池雪焰做出的决定经常会随心所欲地更改,尤其是在事关那个人的时候。
他总是很聪明,似乎猜到了贺桥要去做什么,所以没有问你去哪里。
“没有。”贺桥说,“他只问是不是真的要这么做。”
他专心地看着镜子里帮自己染发的男人,提醒道“要多梳几次。”
前面有两条路,都能通往家的方向。
不是去办池雪焰交给他的正事。
所以,他每一次路过武术馆旁,想象二十多年那个小男孩时,都以那张模糊的照片作为蓝本。
过了许久,就在贺桥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个轻盈而详细的答案。
陈新哲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要让那家凝聚了无数人心血的公司退市,而贺桥也想知道。
这是可以继续往下交谈的语气。
洁白衬衫上晕开的点点深红,总让人想起盛放的玫瑰。
一条路有热闹的底商,沿路的雨棚能遮住飘落的雪,一条路只有冷清的风景,但离家近一些。
“不要,这么难吃,又这么难剥,你也不许剥。”她忿忿地说,“等买到好吃的栗子,我就把它丢掉。”
“你怎么没脱大衣不热”
他收回手,放下梳子,准备退出这段过分靠近,以至于稍显逾距的距离。
不论是待在池雪焰身边的时候,还是不在他身边的时候。
贺桥便说了一句与协议结果一样长的话“手已经弄脏了,没法脱。”
轻缓梳过